劳:我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好多关于音乐、时间和世界的事。我与他们一起演奏时经常想起你,因为你为走出囹圄付出如此大的努力。从你的作品中确实能看出来——你向哪些另外的心智开放。与不同文化一同工作能够改变你,比如与西藏人一同工作。
玛:我1983年初次与西藏人合作。那是我生平最差的作品,因为它太自命不凡了。不知怎么回事,完全走错了。但是那次经历很棒。我们请了6位西藏喇嘛和4位原住民来完成这件作品。但在行为表演中段,我意识到这真差。我没法停下来,因为我知道我们要表演四天。这四天我一直在发高烧。而我这么想:演出赚来的钱足够(他们寺院)2,000名喇嘛生活四到五年了。他们走前的最后一天,他们得到了所有的钱,他们还打算与翻译员一起逛商店。他们一大早就离开了,整整一天都不见人影,直到晚上10点。我们想:“天哪,钱都花完了。”他们回来时极度开心,我问他们:“你们买了什么?”他们买了两把伞。这非常感人。我记得与他们一起训练时的事。他们早晨4点起床煮茶,他们总是笑啊笑的。他们在笑什么?我问他们,他们说他们在为茶煮牛奶,牛奶煮沸冒的气泡多可笑啊。你能从这些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你从未将这个世界看得如此卑微、如此纯净、如此简单。这确实改变了我。我们中的多数人都有此类经历,它确实改变了我们看世界和处理事情的方式。我们的娇气是令人发指的。他们说出“步行要10小时”时多么美好。对他们而言是常事。这很令人感动。所以谈论行为艺术在20世纪70年代是什么样子以及现在是什么样子:它有所改变,又没有改变。行为艺术总是具有一种奇怪的功能。它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不是行为艺术变了,是我们变了。我们更加意识到我们在做什么,至少我是这样。
劳:同样你不需要被归入“这是一幅绘画”、“这是一个雕塑”的分类法。这种分类在这儿不存在。这是最大的不同。如今这也被归入一种门类了因为它在那儿。而后就有了大量的关于什么可以被归入这个门类的争论,这时候我就走人了。这太没劲了。
玛:之后就是这样,“这是身体艺术。那是身体艺术。”在20世纪80年代市场要卖东西。身体艺术不是能卖的东西。这一运动就停止了,你也随着这运动死了。这真的很重要——你如何活下来。约瑟夫-博伊斯()一直与激浪派(Fluxus)和偶发艺术(Happening)相联系,而当后两者死去时,博伊斯活了下来。这也是发生在你我身上的事。我们从这类艺术中活了下来。我们开始成为我们自己,独立工作,不带着任何运动的标签。我想问问你——当你与华纳兄弟公司(Warner Brothers)签约时(在1981年个人专辑《噢超人(O Superman)》在英国流行歌曲排行榜位居第二位之后),这确实是你一生中不可思议的一刻。你是那个时期唯一从艺术潮流进入主流的艺术家。
劳:我听到很多这样的屁话:“你正在热卖!”两年后他们会问“我怎么卖?”事情是这样,我录制了500张唱片,400或500美元一张,我在家里提供邮购。人们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地址。我记下来,将唱片打包,而后我去运河街邮局将它寄给某个人。所以而后有一天我接到一个来自伦敦的电话:“我们想订购一些唱片。”我说:“好啊,多少张?”他们说:“这周五要4万张,之后周一再要4万张。”我说:“啥?!好嘛,我马上回给你。”我给凯伦-伯格(Karen Berg)打了电话。她任职于华纳,有一回她来看我的表演并说:“我想请你制作唱片,我想请你为华纳兄弟公司制作唱片,”我说:“我不想做唱片,我是艺术家,不是流行歌手。”无论如何,我给她打了电话,说:“你能帮我吗?我需要相当快速地制作一些唱片。”而她说:“我们在华纳兄弟唱片公司不是这么做事的。这儿有一份合同,8张唱片。”我像个人类学家一样处理这件事。因为突然进入一辆车又走出一辆车,100个人喊叫着你的名字——这只是很荒唐。我想“这蠢到家了。”而你知道你将会穿越这些。所以我享受它而不依赖它。
玛:谈谈这种跨界吧,我出现在《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中(在第86集中,一位艺术家表演她在画廊中不进食不喝水,像在玛丽娜的作品《海景房(The House with the Ocean View)》中一样)——你看了吗?
劳:没看。
玛:那是在印度,肖恩(Sean)(凯利[Kelly],画廊主) 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想让你出现在《欲望都市》剧集中。”我那时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欲望都市》。我说我不想做,但如果他们想用(我的)作品,他们要向我买版权。所以他们付了我版权费。他们扮演我的样子很滑稽,像个巫婆一样坐在那儿,眼睛下面是黑的,而后巴瑞辛尼科夫(Baryshnikov)来保护我。真差到家了。但这是第一次有个从未和我说过话和打过招呼的、在街角卖菜的女人开始对我说:“啊,你想要点儿草莓吗?它们很新鲜。你不用付钱,拿去吧。我真的感受到大众的力量意味着什么了。”很神奇。免费的草莓,而还有招呼。这很小规模地(与你的名声)相比较,因为当你创作“超人”时,它红极一时。确实是跨界,某种程度上你真的跨界了,而后你又回来。而这经验是不同的。达明-赫斯特(Damien Hirst)是跨界的一个好例子,尤其是他的钻石骷髅——艺术作品的浮华,正是它所意指的。那是一个很棒的例子,以一种非常不同的方式代表了我们做过的事。它确实是一件伟大的作品。某种程度上它跳到了另一面。对劳丽来说,这不是什么努力。对赫斯特来说,他付出全部努力进入大众文化,靠金钱,靠投资,靠整套机制,靠与我一直以来的研究全然不同的经历,并靠220名助手。杰夫-昆斯(Jeff Koons)才有86名助手!我只有一名。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名。我至少还需要一名,但就这样了。关于你的机构怎样从一个人发展为这样巨大的制造厂的想法。你拥有它。你必须提供工作,而后你必须生产。而后你过度生产。而后你问自己:“艺术的意义将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