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的动因源于09年徐冰在清华的一次讲座中,我向他提的一个问题,我相信他可能没有听太懂,因为这个问题的后面有理不清哲学头绪。我的问题大致是这样的:徐冰先生的艺术野心可谓很大,试图用艺术来阐释世界,这一点和前期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所做的努力似乎款曲相和。徐冰用一件件艺术作品来重新阐释工业、文化、文字、教育和交流等人类的基本事件,构成了一个阐释世界的可能范式。徐冰先生否认了自己的野心,当然我相信他是真心的,就如他在作品《何处惹尘埃》中引用的禅宗偈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也试图超越万象,达到心中无物的。
只是他的作品、他的行为不允许他轻轻的走了,不带走别人一丝的联想。虽然他极力否认的自己与德里达的后现代有任何瓜葛,但是他不可能脱离西方现代哲学的语境来从事艺术,正如他不能脱离现代生活方式来生存。
艺术与哲学恐怕只能是相濡以沫,无法相忘于江湖,正如阿多诺在《美学理论》(《AESTHETIC THEORY》)中反复提到的:艺术道出哲学,哲学阐释艺术。艺术似无言的哑女,她无法用概念性的语言来言说世界,但是她却用自身之美展现出世界的真理性内容,而哲学因与世界有语言的屏障,受到概念的同一化阻碍,无法直接把握世界,因此需要靠对艺术的阐释来解释世界。因此徐冰可以对自己艺术的复杂性没有认识,正如他朴素的对待艺术对待世界,但是他的作品可以引发哲学的阐释,这才是他作品的价值。
言归正传,回到刚才我提的问题上,徐冰和维特根斯坦到底有何相似之处?我们来看看维特根斯坦的前期哲学的思路,对比一下徐冰的几件艺术作品和艺术行为,看两者之间是否有相似之处。
在《逻辑哲学论》中,维特根斯坦认为“世界是事实的总体,而非事物的总体。”(《逻辑哲学论》维特根斯坦著,贺绍甲译,商务96版,p25-45,根据德文版译文稍有改动。)世界充满了互相独立的原子事实。原子事实由对象和关系组成,但我们能够言说的(用基础句)只能是事实,因此在维特根斯坦眼中,世界是一个事实和逻辑关系所构成的,我们对世界的言说是句子,而每一个基础句都对应一种原始事实。
基本的思路是这样的,那么如果阐释世界的不是语言,不是句子(Sache),而是图画、图像呢?在原始时代或许曾经经历过图像与文字平行来解释世界的时期,只是因为图像的复杂以及难以复制、记录和保留,慢慢的在与文字叙事的赛跑败下阵来。而现代社会中摄影摄像等技术的高度发达,为图像阐释世界提供了技术保障,或许图像不再成为语言的附属品,不再支离破碎的依附于概念,而是直接的面对世界整体,直接的阐释世界。在我们重新把图像的地位扶正之前,对语言的倚重仍然必不可少,当然,我认为,最终的阐释世界方式还是图像和文字,甚至还有行为、声音等多种方式的共同构建,一如阿多诺提出的星丛(constellation)。
替代基础句的是基础图像,每个基础图像都对应于一个事实。对应于由事实构成的世界,图像可以独立的成为一个阐释系统来道出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