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仰视和平视
马克思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之所以觉得伟人伟大,是因为我们自己跪着,站起来吧!
在当代具象的作品中,表现英雄、杰出人物、领袖的作品并不缺乏,它们与过去相比,最大的变化是,改变了观看的角度,有传统的仰视变成了平视。作者平视这些不寻常的人物,那么带给观众的,同样是观看者视点的改变。
改革开放以后,解放思想的启蒙运动,带给雕塑界的,是重新审视对英雄、伟人的塑造方式,让他们带着人的七情六欲,走下圣坛,走向人间,重归于平凡的世界。
如果把鲁迅美院霍波洋的毕业作品《赵一曼》,和50年代初期王朝闻创作的《刘胡兰》相比较,可以明显看出,一旦观念改变以后,在同样是女性烈士的塑造上,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赵一曼”的女性特征开始得到了强调,身材颀长,面容姣好,造型的块面转折婉转,带有装饰性。这种作品如果搁到过去,一定会作为形式主义遭到痛批,但是现在,却成了大家议论和学习的对象。
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新的尝试就是一帆风顺,人人认同。
争论终于发生了,这是因为毛泽东。
1992年在《当代青年雕塑家邀请展》上,中国美术学院渠晨明的《沁园春——毛泽东在1945》引起了争议的作品。这是1991年渠晨明的毕业创作,作品与真人等身大小,毛泽东头戴那顶著名的太阳帽,头部上昂,双眉皱起,表情严峻,似乎在思索,这种面部表情在过去毛泽东的塑像中是绝对没有的。毛泽东身着肥大的衣裤,甚至略带些臃肿,至少是一幅不修边幅的样子;衣服质感粗砺,衣纹皱褶明显,没有作装饰性的处理,他双手紧贴衣裤,自然下垂,肩部不宽,相比较,腹部更显,并微微下垂。整个造型是高度写实的,正是这种写实让人们接受不了,因为他不是人们习惯了的毛泽东。
1992年,《美术》第10期发表署名方维的文章,《对一座雕像的意见》,对该作品提出了批评:第一,作品没有表现毛泽东赴重庆谈判激发了人民群众希望、喜悦和赞颂之情,也没有表现出毛泽东《沁园春》词发表后,在当时产生的影响。第二,作品将52岁的毛泽东表现得像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服装也没有加强人物的英雄气概,显得蹩脚和琐碎。第三,作品不具备典型性,因为毛泽东“客观上又不能不是中国***人乃至当时整个进步社会力量的一位代表”,同时,作品也缺乏鲜明的个性,把“重庆谈判时的身材魁梧、生命力强盛、神采奕奕的毛泽东竟然塑造成满面愁容、空虚惆怅、无可奈何的样子”,对毛泽东进行了丑化。
这个批评意见曾经是非常流行的标准化的政治批评语言,渠晨明所做“毛泽东”的意义正是向雕塑提出的一个问题,我们的雕塑怎样表现著名的历史人物?塑造“领袖像”曾经是中国雕塑的重要功能,在一段时间里,甚至是主要功能,1979年以后,领袖像的定件明显少了,但是关于领袖像的塑造思想却没有正面清理,领袖依然是领袖仪轨和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