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吴冠中因肝癌住院后,家人拆掉了他那间只有16平方米、由主卧室改造成的画室。“我们都觉得他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了,想让他休息,不希望他再画了。但他是劝不住的,我们就把他的画室给拆了,把床搬回来。”吴可雨说。吴冠中出院后看到画室被拆了,也没说什么,一段时间后,病情稳定,他又要画画,这时就很生气,“画室怎么没有了”。吴可雨就把旁边作为餐厅的一部分隔开,给他做了个两米长1米宽的画板,上边钉上毡子,吴冠中的晚期作品,都是在这块简陋的小画板上诞生的。
“现在再看这些画,不单单是看这些表面的线条、颜色、墨是怎么样的,还看到了吴老。”香港艺术馆馆长司徒元杰说。“做了这么多艺术家的展览,只有做他的时候有这种感觉——这不是做一个展览,而是一个人。在香港,他的一张画可以拍卖几千万,他根本就不管。”
此次展览展出的创作时间最早的画作,是1954年吴冠中在清华大学任教时,带学生到五台山写生时所作。而他在巴黎时期的作品大部分在“文革”中被迫毁掉,如今已无迹可寻。在那个时代,包括他的老师林风眠在内,他们的作品被说成是“新派作品”,被批判为“黑画”,甚至一度失去作画的自由。
“他不后悔自己回国的选择,但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多的苦难和阻挠。”吴可雨说。“对于他来说,不能画画,人的后半辈子就废了。”
“他属于那种难以掩饰其个性的艺术家,社会文化要他们循规蹈矩的企图总是落空……在给既有文化秩序频频惹出麻烦的同时,也使艺坛显出活力,促进了艺术上的推陈出新。这种人物在人类历史上不断出现,只是在近半个世纪的中国才变得极其稀有。”评论家水天中曾这样说。
这位叛逆的画家,却很在乎“群众”的看法。他一直坚持画作要“群众点头,专家鼓掌”。此次展览第一天,就有超过1万人挤进展厅来看望他,浙江美术馆开馆以来第一次限流。空白的观众留言本当天就用掉了一半。“与您的擦身而过是我们的遗憾。”“吴冠中爷爷的每一幅画都有自己的意思,画得栩栩如生。”“说实话,我不怎么理解,但我觉得他画的不是‘画’,是感受、感情。”观众这样写道。
“他没有什么遗憾了。”吴可雨说,“作为一个艺术家,他追求的最大目标就是创新,能够在前人的基础上把作品推到一个高度。现在这个目的实现了。他的艺术追求得到社会的承认、人民的欣赏,现在他把作品捐出来,获得这么大的反响,这个目标也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