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爱德蒙-德-罗契尔德肖像
记者:为什么他没有创作完成呢?
郭红梅:他刚把草稿画好,米兰大公把达芬奇从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那儿挖走了,这幅画就再没有完成,留下来的草稿更显得珍贵。而这次展出的马的草稿,是草稿的草稿。达芬奇画了马的各个姿态,前面是相对静止的马的侧面,中间左边是相对静止的四分之三面,右边是剧烈运动的四分之三面,中间是背面,最上面激烈运动两个侧面的马对打。这张草稿只有32开纸那么大,达芬奇却在上面从容不迫地画了6匹马,两个人和一条狗。大师就是大师,这么个小草图,描绘了马的各个面,动与静的关系。尤其是中间右边那剧烈运动的马,后来被乌切罗直接搬用到他自己的《罗马诺之战》创作中。整个展览,关于马的作品极多,但是达芬奇的这幅尤其好。
记者:为什么关于马的题材如此风行呢?
郭红梅:是因为当时的意大利是由各个城邦组成,城邦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以战争在意大利人的生活中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而且,意大利是雇佣兵打仗,城邦公民观战,所以他们对待战争的态度是作为节庆来看待的。艺术家本身也是普通公民,所以他看待战争也看作是一个节庆。但是另外一方面,作为艺术家,他是要受委托的,要为各城邦的王侯描绘他们的战绩。因此画家对马匹、对战士、对战场的描绘很常见。
拉斐尔20岁时画的一张素描,能够保存下来特别不容易。我们隔了大约500年还能看到拉斐尔早期的素描,真的弥足珍贵,如果我们有了一定的专业知识,再去看这些东西就会产生巨大的震撼。
除了“文艺复兴三杰”,又一亮点就是曼坦尼亚,我们都熟悉他的《哀悼基督》,他在艺术史中的巨大贡献就是对透视的独特应用。但是我想让大家关注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他的版画《圣母子》,极为震撼。曼坦尼亚是一个博学多才的艺术家,典型的文艺复兴巨人,什么都会:建筑、版画、素描,这是他典型的成熟期版画作品。这里,我不想建议大家去欣赏他的技巧多么好,那毋庸置疑。而是想提醒大家他所表现的圣母子之间的挚爱之情。我们以同时期,早期或者后期圣母子题材的作品作对比就能感受到他的独特。一般对圣母子的表现,都是突出圣母的高贵神圣而略显矜持、冷漠,她怀抱基督的眼神很少和基督产生沟通。但是你看罗马诺这幅画面中,他这幅画显然是逃往埃及路上的圣母子。圣母不但用她的双手,而且用她整个的怀抱,整个的身体把基督紧紧地护在怀里。但是她觉得还不够,她将她的脸也紧紧地贴在小基督的脸上给予他无限的温暖和怜爱。尽管这样,她还觉得不够,她低垂着眼睑,神色凝重,仿佛因为不能给予孩子更多的温情而愧疚。在这个温柔的女人眼里,这不是什么将来要拯救整个人类的圣婴,而只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其他的大师所作的圣母都是将圣子端放在她怀里或膝前,要奉献出去一样。当然了,这是教义所规定的。但是我们可以从曼坦尼亚这里看出文艺复兴时期对人的,对世俗的人间真情的表现程度到底有多深。可以看出一种新的创作观念的转型,世俗化达到了什么程度。其实这幅画比文艺复兴三杰的圣母子更有人情味,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已经够有人情味了,但是你想象一下那个形象构成,跟这个比,这个还是更人间。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的这种美好回忆,感受母亲的温情。反过来,母亲对自己孩子怎么爱都不够。
再说点好玩的,就是那6张纸牌。在西方博物馆里也很难看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纸牌,我们这次有幸看到6张,尤其是Q和K,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画的是较为写实的王后全身像,手握权杖。从形象上分析,能够看到我们现在玩的纸牌的基本构成在当时已经成型,后世只是逐渐把写实的形象简化、夸张成几何装饰图案了,可以说,我们找到我们现在玩的纸牌的鼻祖了。我出国也没有看到过一张纸牌,现在能在国内看到文艺复兴时期的,而且是Q和K牌的原始图像,真是很激动。另外,这6张纸牌的背景都是用金粉堆的,从这一点我们就能推测出这是宫廷王侯贵族把玩的,不是普通老百姓用的。从这6张纸牌也可以推断出,我们现在看来很普通的、下里巴的游戏,在当时可能是很高雅的游戏。但是反过来想,宫廷贵族还玩这种纸牌,也说明他们大众化、世俗化到一定程度,并不是如我们想象的只是从事高雅的活动。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历代艺术家很喜欢画与纸牌相关的画,比如卡拉瓦乔,尤其喜欢将纸牌与吉普赛人联系到一起画。这种题材有很大的一个序列,咱们学院我的一个师妹就以这个为契机在作硕士论文,想必她看到这些纸牌会更为激动。我记得咱们美院有一届获奖的毕业生作品就是对玩纸牌这个题材的戏仿,做得很巧妙。
跟纸牌相同性质的一件作品就是画有家族徽章的一张小画,应该是一个设计小稿。我们看到在两个小天使中间的是家族徽章的正面,旁边是同一个徽章的背面。家族会根据这个设计稿将其制作成木质、纸质或是其他材料的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