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伟人像行业的另一个典型去处是红色旅游产业,特别是个革命圣地的博物馆对伟人像有巨大的需求。历史原因造成发展红色旅游的多是经济较不发达的地区,从当年红军长征沿线到延安到西柏坡,整个拥有红色旅游资源的地带,基本上是改革开放中获益较少的内陆地区。因此,红色旅游产业很大程度上依然和上述对“公平时代”的怀念有深刻的关联。
我们在曲阳调查中发现,在这里,人们使用“现代雕塑”这个概念指那些大型城市雕塑和部分园林小品,前者通常是不锈钢或其他金属材料制作的抽象形体,后者通常是造型上有几何化倾向的提炼过的具象石雕小品。后者和动物雕塑一起出现在市政工程中的步行区域,作为市民休闲区的装饰雕塑点缀。而前者往往是地方政府的形象工程,出现在城市入口、市政广场的中心、大型交通环岛的中心。这类雕塑体量很大,有设计和安装环节的介入,比起传统石雕来附加值更高,利润率很高。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加速的城市化进程,造成了对这类城市雕塑的巨大的需求量,也催生了曲阳雕刻中除了石雕之外的各类金属雕塑工艺。
在曲阳从事这类“现代雕塑”的金属工艺雕塑厂一般规模较大。较专业的厂家备有的图样图库可以多达三千张。这些图样在造型上有数种固定套路。包括聚拢型的“团结”意象、螺旋上升的“升腾”意象、花蕾中伸出柱体及柱群和星星、球体相结合的“升华”意象、斜向箭头形的“奋进”或“开拓”意象,它们的潜台词总是“奔向未来”,它对应的是30年来作为最主要的官方意识形态的“发展是硬道理”。这类“现代雕塑”最近更流行的是扭动舞带状的“欢庆”意象、在球体内部多元素转动的“和谐”意象、成群动体(鱼或鸟)错落展开的“畅游”意象。它们所对应的则是更新的“科学发展观”。
这类“现代雕塑”的巨大需求所表征的是30年来在中国社会占有主流地位的那种不断追赶、超越的发展主题,这是一种未来主义的意识形态。它所对应的则是30年不计代价急速发展的中国社会现实。在各种开发区中,各地地方政府以一种政治表态般的一致性要求这类相似的意象的出现,更以一种传染病一般的向上看齐精神默认了对上述意象群的千篇一律的形式化。由于有庞大的政府资金的注入(这类大型城雕通常造价数百万),在全国实际上形成了庞大的“未来意象产业”。地方政府、雕塑家、学院、制作企业共同组成了这个产业的不同环节。在南京甚至出现了自行设计制作出成品,成批等待政府采购的不锈钢“现代雕塑”产业(厂家兼营路灯)。曲阳的这部分雕塑制作产业是这个“未来意象产业”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