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澎:芬•马六明的诞生 2010-12-10 11:10:00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吕澎 点击:
芬•马六明,不是我生活的需要,是艺术的需要。像一部小说,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是塑造出来的。

芬•马六明,不是我生活的需要,是艺术的需要。像一部小说,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是塑造出来的。
  
  垃圾堆放成山、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环境被最后定名为“东村”,马六明回忆说:
  
  我们经常去看展览,跟别人交朋友。人家问我们在哪儿,我们老说在大山庄,长城饭店往东两站地。后来觉得取个名字比较好,大家喝着酒聊,觉得在东边嘛,就叫东村。征求老栗的意见,他说纽约有东村soho,英国也有东村,叫“北京东村”比较好。
  
  在这个缺乏管制的边缘角落,艺术家们可以自由地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情。在展开行为艺术之前,马六明、张炀的工作局限于画画,张洹会在画画的同时做一些装置,他们也没有在观念上表现出一致的艺术观念,只有在那天大胆地表演了行为之后,他们才将身体或者行为作为自己的艺术条件和方式。一个月之后,张洹利用在美术馆的毕业展进行了他的行为艺术,之后展览因他的作品被查封和导致罚款,没有减弱这些艺术家对行为艺术的热情,以后,他们大胆的行为还吸引了朱冥、苍鑫(1967— )这些艺术家的到来。就在93年年底的一天,在自由的聊天与喝酒的过程中,马六明与一位女孩交换衣服,以满足在场人的兴致,马六明身着女式的花衣裳引起了朋友们的惊叹,因为这时的马六明长长的头发与秀气的脸庞让人的确将他看成是一个女孩的模样。这个偶然的情形唤起了马六明进一步的兴趣。之后(11月13日),他专门请了化妆师,穿上女孩的衣服,完成了那件为人所知的摆拍摄影作品。在完成这件作品的过程中,东村的艺术家们和艺术家邱志杰(1969— )以及电影人王小帅(1966— )也观看了这个被命名为“芬•马六明说”的行为表演,他们看到了这位不到25岁的年轻人在化装师的工作下,被转换为漂亮的女孩,他摆弄不同的姿势,以提示自己此刻的身份的转换。充分的准备工作让马六明感到有必要利用条件让自己的表演更加丰富,他接着又通过身体运动的方式完成了一次行为:“我当时就心想,哎,好不容易有人帮我拍照了,又多做了一个,那个女装做完之后又多做了一个,做了一个手淫的,手淫完了以后,把那个精液放在碗里清水喝掉”。
  
  无论出自什么原因,马六明迅速进入了行为艺术的领域,他不再受视觉效果——与西方艺术家在一起或者装扮成为一个女孩——的潜在影响,他开始体会到身体的奇异与表现的力量。马六明很快意识到,美丽的扮相与自己的身体是不吻合的,可是,这不等于不可以利用扮相所能够唤起的错觉。他了解自己的心理就如同清楚自己的身体一样,不是自己的性别有了真正的变化,也不是一种怪诞的真实欲望要求自己改变身体的现状,真实的情况是,必须利用这一切成为艺术,让感觉和观念的可能性得到扩展:美丽的面貌能够导致一种判断,可是,对这个面貌的判断很快就会被实际的肉体给修正。艺术家自己的表述是这样的:
  
  不是真的生活有这样的脸和身体,但是他的行为,我觉得比一个身体自然的裸露加一个化妆的脸更有意思。通过这个形象来做的表演,是关于人的绝对美和性别的矛盾。我觉得我是想表达美的东西,我不是从反叛的意图出发,我也不是从同性恋的体验出发。观看这个形象很像一个同性恋文化的体现,但是我不是,我没有同性恋的体验;首先是视觉上的美,艺术中那种很美好的感觉,然后才有理性分析,以及视觉上的矛盾性。
  
  无论如何,视觉将面临矛盾与冲突,面临选择与判断,面临由此导致对心理习惯的挑动与打击。芬•马六明有一个“美”的脸庞,她能够引起日常性的感叹,可是,这个“美”仅仅是一个错觉,因为与之发生肉体关联的是另一个性别,这是反常的,不同于一般经验的,可是,这个特殊的经验立即将会赋予观众不可抑制的判断延伸,这个“美”带来了多义性,带来了这个社会的可能的所有观念投射。这样,芬•马六明不仅成为一个生命的形象,也通过裸体的运动成为生命的实际存在。马六明创造出来了一个“芬•马六明”,这个生命开始进入自然的环境,进入社会的视线、进入我们的空间。
  
  西方人也许不清楚“芬”这个字的习惯性使用,事实上,中国人将“芬”更多地用在女性的名字上,在不同的语境中,“芬”不是一个很受男孩认可的字,这个字与农村或者弱小以及对女性的指称有关。现在,马六明决定使用这个字,并且通过在自己的姓名之间的圆点联系起来,给人一种不是“土”(落后)而是“洋”(进步)的感觉——因为中国人在翻译西方人的姓名后,在姓与名之间用圆点标示。马六明自信自己创造了一个颇有西方趣味而又实实在在的中国形象。以后,人们进一步沿着艺术家提示的方向,理解“芬”的含义,“芬”的同音字“分”是分离与分开的意思,艺术家显然要告诫人们:作为艺术家的主体与他创造的角色之间、女性的面貌与男性的身体之间、表面的气质与内在的欲望之间,经验直觉与理性判断之间,存在着距离,然而,这个距离是如此地诡异,因为只要理性表现出懒惰,我们将很难区分或者看出这样的距离。在这里,最为重要不是让观众朝着“第三性”的方向理解,相反,正是艺术家作为男性的理性的设计,使得关于“真实”的概念有了艺术的逻辑。
  
  东村的艺术家开始陆续从事他们的行为艺术活动,那时候,他们通过电话邀请朋友们来观看自己的艺术,知晓的人越来越多。1994年4月19日,马六明做了《芬•马六明午餐一》,他将批评家栗宪庭、他的老师魏光庆、北京东村艺术家以及电影学院的学生的记录片剧组的成员邀请到东村苍鑫的工作室,让他们观看芬•马六明的行为表演:芬•马六明潜藏——以后他有多次这样的安排——在观众的中间,人们见到芬•马六明脱掉衣服,走向一个鱼缸,从鱼缸里抓出一条活鱼放入一烧开的锅里,倒入酱油等调料进行烹饪。芬•马六明走回观众中休息,之后,把煮好的鱼捞出放入托盘里,端到屋子中的玻璃桌上。芬•马六明坐在桌旁,拿起一根塑料管,一端放入口中,另一端套在自己的生殖器上,眼睛安静地看着观众。托盘中的鱼冒着热气,有观众参与吃桌上的鱼。5分钟后,芬•马六明拿下塑料管,用筷子把鱼肉和鱼骨分开,把鱼骨放入鱼缸之中。至此,设计的行为被认为结束。在芬•马六明的表演中,尽管知识起着引导性的作用,但是,直觉带来的念头也许是最根本性的,例如我们宁可认为鱼的象征性寓意没有由塑料管联系起来的女性的嘴与阳具之间的关系更让人有逼迫与难堪的感受。而艺术家毫不犹豫地实施这样的设计,不仅与他日常生活中对性的理解有关,更与生活的体验发生关联,事实上,这样的行为是直接的甚至是本能的,是马六明通过芬•马六明的一种个体表态:行为也可以表达对日常事物的调侃与戏弄,何况生活是如此地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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