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先生(中)和家庭成员合影
亲爱的宝姐:
我昨天上午到第六人民医院看望你,你虽已不会讲话,而且浑身浮肿得厉害,但我和你毕竟还同在这个世界上啊!可是晚上九点多你怎么就不辞而别,一个人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呢?以往出门旅游时,我们不是一直同游的吗!? 我们制定了计划:先高后低,先远后近。于是我们游玩了九寨沟、峨眉山、乐山、重庆、张家界、天子山、泰山、三大古都、昆明、大理、贵阳、黄山、雁荡山、青岛、兰州、西宁、新加坡、菲律宾、普陀山、海南、庐山、泰国、金华、广西、贵阳、无锡灵山、北京、韩国、镇扬南京、南北湖、天目山、诸暨、五泄、绍兴、南通等等。可这次你怎么不带我同行呢?连通知都没有通知我一声!
你在医院里虽然已三四个月,可是人在(哪怕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和不在毕竟不一样啊!我想再去医院,怎么也看不到你了啊!我和你的遗体都已在上世纪90年代预先捐赠给医科大学。我不可能也不想再看你一眼,我想保留你生前留给我的印象。本来,我已预定了哪几天再去医院看你。可今天就已关上了探望的门!我痛哭,有什么用!谁也不会替我开这方便之门的!
宝姐,在我的一生中,你以身作则,教会了我多少为人之道啊!记得我们逃难到遵义时(1940年),起初住在郊外的“罗庄”。住的是房东家的祠堂屋三间,门外是一排石阶通向小天井。有一天晚上,你和我坐在最高的石阶上谈天说地。忽然你对我说:
“小妹,我告诉你:爸爸说的,人都要死的!”
“死?!”我惊讶地抬头望着你。
“是的,到后来都要死的。”宝姐你肯定地说。
那时我才12虚岁,就受到了人生大问题的启示。这件事我永远记在心头。我小时候有点怕爸爸,而妈妈是只管家务和孩子生活起居,从来不会和我谈这些。所以我一直把你看作我的老师般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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