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验展现场-大招贴和马王堆装置,1993年,成都,四川省美术馆
九十年代的中国情形,既令人欣赏,也令人沮丧,“泼皮、玩笑现实主义、政治波普”开始试图找回一种真实的历史感,但人们尚未开始解构,一切就自行解构了。这一切匆匆到来,我和众多的同代画家、批评家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不再可能是一名思想的斗士,而仅仅是个没有敌手的堂•吉诃德。对付这个自行解构的时代——为使自己不会落到堂吉诃德那种可笑的命运我们要么重新寻找人文主义的传统,使自己回到个人的庇护所之中,要么与昨日还在对持、今日已经无所不在的大众文化携起手,共同面对复杂的当代现实、共同交流相互间的复杂情绪,在当代文化进程中为自己争得一块生存空间。
这样,我们这辈人在文化上被注定要扮演尴尬的双重角色,一方面我们拒绝那些独断专论的“绝对真理”和不可能的“终极关怀”,另一方面我们同时不能忍受不负责任的,急功近利的,虚假的文化现状,试图拆除那些人为的思想障碍。我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边的旷野,没有方位,没有目标,也没有道路。
我开始了制作《大招帖》的工作,正如罗伯特•朗戈所说的一样:在对未来世界的展望中看不到希望,我开始回首过去以建筑一些依稀带有精神性或先验性的东西。在我个人经历中,文革大字报的记忆和今天商业的广告、招贴等视觉影象被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共通的,中国特有的流行文化的历史景观。当代传播媒介中也运作着一种新的生产意义的方式,即将历史瞬间的片断拼接为整体的方法。在现代中国被称为文化的东西,过去是政治套话和宣传画、政治形象,今天则主要是流行歌曲、卡拉OK、台球、电子游戏机、街头画摊、封面女郎、广告招贴画、模特儿表演、交谊舞大赛……这种流行文化在西方,纯粹到底以后,会形成一种本质性的文化形态。但在中国流行艺术和流行文化往往与官方的需要联系在一起,在我生存的现实中,最大的流行文化是政治、即便是在当下这种“下海市场运动”的滚滚红尘中,政治仍然以各种形式浸透在其中。现在人们对金钱的热情与昨天人们对政治的热情一样的,无非是对更迭的权力因素和趋同的价值标准的追求和盲从。这种流行文化出现的畸形状态是由中国的现实和每个个人的经历所决定的。
当代艺术和当代文化一样,拒绝把理想主义的幻觉真实提前到现实的生存环境中,拒绝把艺术变成现实危机的逃避。由注重内心体验转向更关注当下现实的原因,是以为我并非生活在空中,而是生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里,这里存在各种问题和困扰,而我自身就是这种困扰的一个综合体。今天的艺术于八十年代后期相比较,虽然更贴近现实,但仍存在着更多浮夸以及新的急功近利,生效的焦虑随处可见。什么是我们艺术在今天这样的历史情境中的基本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