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器之雅
记者:器物这方面,花器是中国过去家里非常重要的一个摆件。在您的研究里面,花器在中国人的生活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到今天如果我们还希望自己家里陈设这样的一些器物,怎么理解它对于家居生活的意义?
马未都:一个人呢,内心无论有多少文化,有时候你必须通过一些物质去表达。我小时候对花瓶特感兴趣,那时候流行玻璃花瓶,一开始觉得玻璃花瓶特好,但是那花瓶有一个问题,一旦你插上花以后,它就上下打架。这个花瓶只能看花瓶,不能看插花。这里有一个简单的哲学问题,就是不能喧宾夺主。我们今天的家庭陈设品功能大部分人都没想全,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是一物多用。过去是一物一用。你知道日本茶道要求插花的花瓶连尺寸都是有限定的,大约是不超过25厘米,不低于20厘米的这么一个尺度,如果大了就不能摆了,再好都不能摆,尺寸大了。我们一般人都会说大就大点吧,那能有多大区别呀?日本人就认为,花瓶的比例是跟周边的环境会产生因果关系的,不是说单独地摆在那儿就行。
记者:那个品位要求严。
马未都:要求非常严,他们要求挂的画和字都是最简单的,绝对不允许你挂的这个画本身就复杂,挂一《江山万里图》,那就土了。字一定要少,越少越好。日本有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就是日本茶道的始祖千利休当年学插花的时候,老不过关,然后自己学,学完考试,考试的时候老师为难他,给别人都是一个容器,给一束花去插,但是给他的时候给他一个铁盘子,给了他几只梅花。梅花在铁盘子里根本立都立不起来,怎么插?后来他想了想,在铁盘子上浅浅地倒了一层水,把花瓣轻轻一拂,掉到水面上,然后把这个梅花枝斜放到这个铁盘子上,叫“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取这个意境。尽管这个事有传说之嫌,但是你可以想见他的审美情趣,把一个不可能变成可能,而且非常雅。我们今天是什么普遍情趣呢?个个家里都以为是宾馆大堂,全往饱满了去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