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那你平时创作状态是什么样的?
陈界仁:我一年只做一件作品。比如《加工厂》,2003年我们去拍的时候,那个工厂已经“恶性关厂”7年了。在台湾这种关厂事件非常多,失业劳工拿不到该得的资遣费、退休金,当时媒体会有些报道,过后也就不再有人谈论。但7年后那些女工还在,还住在工厂区,并不是她们消失了,我就很想去延续这个过程,让她们“被看到”。那个厂房仍然属于资方的资产,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说服管理员让我们进去拍片。对我来说,那是个私有化的空间,怎么潜入进去,把女工找回来,让事情再发生,借这个现场来谈台湾30年的加工史,这个过程前后花掉快一年。
我感兴趣的不是议题,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比如讲劳工的,光电影来说应该就有好多部吧,我关心如何提出新方法和找到艺术的可能性。每个议题后面都是人的生命状态,每个个案都不一样,如何呈现这是艺术要去做的工作。纪录片没法拍出来的时候,艺术想象力就很重要。纪录片拍可以被看见的,我拍的都是没办法被看见的。
记者:如果只是通过艺术的想象力来让“没办法被看见的东西”变得“被看见”,剧情片不可以有同样的途径?你的作品也找人来“排演”,作为当代艺术表现的差异性在哪里?
陈界仁:纪录片是一种方法,剧情片是另一种方法,当代艺术的方法有什么特殊性?我觉得是“自我组织”的方法,包括艺术语汇的开发。对我来说,重点不在还原现场,现场永远没法还原,重点是某种行动性。也许这样说比较简单:剧情片像小说,我们在做的更像诗,诗会让人想象空间比较大。我们偏向诗学,不是那种诗情画意,是开创异质的空间。我觉得当代艺术的意义就在于这种开拓,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作品失败,但当代艺术是关于可能性,不是关于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