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身份的图腾 2011-02-13 13:41:23 来源:新视线 作者:易洪波、王艺璇 点击:
制服与权力相关,每一件制服,背后都是权力意志的体现。“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衣裳,毋宁说是制服,标志着我们对于特定共同体的从属关系,表达着我们与别人分享的价值、理念和生活方式。

 

图片:护士穿上白色制服是细菌被发现之后才出现的事,在这之前,洁白和神圣都与健康无关。最早的护士出现在19世纪30年代的普鲁士,为了与当时修女的黑色服装相区别,设计者采用了深蓝色及地长衣,配一条蓝色的棉布围裙,衣领是白缎带制成的,而下巴则系着一只白口罩

“德国队的队服太TM好看了,导致我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南非世界杯时,服装设计师张娜在微博上如此感叹。在德国队与阿根廷队的1/4决赛中,一袭黑衣的德国队以4:0击溃阿根廷队,令所有人瞠目结舌。有人认为,德国队穿的黑色队服与纳粹党卫队的全黑色军服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球场上默契、坚韧、奔跑迅猛的黑色带来了一股团结的、神秘的力量,以及“意志的胜利”(尹丽川语),而阿根廷队服上的蓝白条纹,相形之下,就像一种散漫的、需要拯救的病号服。

制服,是表明人从属于某一群体的工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一种群体都需要一些标志来与其他群体进行区隔,而制服就是社会用来区隔人群的最简便的方式。当你穿上制服,就意味着你对某种规则的认同和服从,这是完全由别人来决定的衣服,就像美国社会学家菲利普·史雷特(Philip Slater)说的:穿制服的人只是他人意志的延伸物。

但我们生活在一个不断强调自我的时代,自由、独立、个体、网络化……到处都是自我、个性。然而从学校到快餐店到军队,制服无处不在,所有人都试图穿得和其他人一样……为什么?

权力的衣着

在有关制服的论述之中,也许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提供了最精彩的演绎:在《猫鼠游戏》(Catch Me if You Can )中,这位帅得不太靠谱的男孩在每次行骗之前,都不忘换上一身真正的职业制服,医生、警察、保安、律师、飞行员、银行家……凡是你能想到的可靠职业,基本上都被他冒充了个遍。在这里,制服不仅仅标示身份,告诉人们穿着者的性别、阶层、社会地位等,更是利用这种人们对这种制服语系的解读进行伪装、遮掩,甚至欺骗。在莎士比亚的著作中,国王让他的传令官穿着极其华丽繁复的制服,令其与贵族和资产阶级谈判,以此告知对方:看见我的衣服便知是我。如果一位身体孱弱的人穿着惹人注目的军装出现在春节探亲的中巴车上时,小偷和强盗往往对他会有所忌惮。他身上的军装像是具有某种魔力的保护罩,令其在面对一个混乱、无常的世界时感到安全,同时它也带来了假象。那些站在高档别墅区的门口的保安,往往穿着酷似五星上将的制服,这似乎是另一种狐假虎威。而在富士康的打工者中,穿着保安制服和穿着普通工作服的人,往往隶属于权力的不同阶层,虽然他们可能都来自同一个村子,住在同一间宿舍。

显然,制服与权力相关,每一件制服,背后都是权力意志的体现。“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衣裳,毋宁说是制服,标志着我们对于特定共同体的从属关系,表达着我们与别人分享的价值、理念和生活方式。制服表明了某种群体意志的存在,它是体制,是秩序,是规则,它给人以安全,予人以力量和荣耀。从古以来,每一个朝代都会制定自己的服饰制度,“舆服制”是统治者最先看重的东西,即便是民国,从创立伊始便制定了《服制条例》,规定国民尤其是公务员的穿着,其细致到质料、颜色以及该钉多少粒纽扣,都有严格规定,“质用丝麻棉毛织品,色蓝,纽扣五”,且公务员制服“限用国货”。制服是权力的着装,而最具权力感的制服,无疑是军服和警服——最初的警服也大多仿自军服。大多数公民都喜欢警察穿着源自海军的深蓝色制服,认为这样才更胜任警察工作,更能做好服务工作。如果警察不佩“武装带”、枪套、手铐、警棍、罚款就没有地方放,警察就会觉得赤手空拳,无能为力。有意思的是,制服有时候不只是一个名词,更是一个动词。在西安,一个名叫王平的警察在街头打人遭到投诉时,他告诉记者:“‘打’,从专业的角度讲那叫制服,如果民警在办案过程中,遭到反抗,民警可以使用警械来制服。”

 在制服之下,个体是被遮蔽的、被驯服的,但反制一直存在。在香港警匪片中,作为主角的探长、警官,往往一身便装就孤身迎敌,制服于他而言更像是某种限制,“与其他人一样”多少消减了他作为孤胆英雄的特立独行的形象——除非他历经艰险,最终破案成功,他才会一身穿戴整齐地接受上级的奖赏。在这里,制服代表了社会的规则与荣耀,而便服则象征着个人的自由与独立价值。当他通过个体的努力获得成功,从而接受社会的承认与许可,其方式就像是水浒英雄的结局:招安,只不过是以制服的形式。

制服诱惑

在一则关于“天上人间”的新闻中,色情场所的从业人员赫然穿着“07式”军装在表演节目。如今,以权力示人的制服,在大众流行文化中却往往被暧昧地指向与性有关的幻想之中,甚至流行着一股被称之为“制服控”(Uniform Fetishism)的亚文化潮流,他们在对于B级电影《海扁王》(Kick-Ass )的狂热中无不痛心疾首地表示:“唯一遗憾的就是Loli没有穿制服”。

在“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年代里,当《红色娘子军》中一排排穿着紧身军装的女兵们抬起大腿,跳着豪迈的大劈叉时,在今天看来,其效果就像是红磨坊中的舞女齐刷刷抬起一条条性感的玉腿。就连彼时影视剧里一袭国民党制服的军统女特务,亦曾是众多男性心目中“最像女人的女人”。因制服而引起的性幻想,更是在日本色情文化中得到无以复加的发挥,AV女优最惯常表演的角色,大多是身着水手式学生装(sera fuku)的女学生、白衣白帽的女护士、穿着一步裙系着小方巾的空中小姐,以及一本正经的女警、女教师、女兵等。在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陈冲在医生的白大褂下摇曳着风韵犹存的身体,而张柏芝则在“艳照门”的照片上斜戴警帽,拉扯警服,姿势撩人。即便是经典韩国影片《八月照相馆》,在一些制服控的人看来,那也是“一个患有绝症的男人和制服女人的有始无终的爱情故事”。他解释道:“女主角是一个交通巡警,就是在小车里记录违章停车的那种,天天穿着制服,制服诱惑啊!”接下来,他还解释道:“其实所谓的制服诱惑就是两点:第一,当所有人都穿成一样时,一个真正的美人就会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艳光四射;第二,如果她每天都穿着制服,有一天不穿它时,就有耳目一新的美。”图片:空中小姐(flight attendants)的制服也是大众流行文化中的性幻想对象之一。

 

图为摄影师Rose McGowan在2007年拍摄的空中小姐

一般而言,制服与性往往是背道而驰的。然而最禁闭的,也是最性感的。就像有制服控的人所说的那样:“其实和尚也是一种制服诱惑”。在某种程度上,制服代表了人性,却也压制了人性。压制愈严苛,其反制也愈具快感,这是潜藏于人性之中最根本的动因:社会性与动物性。

性是人类特征的核心,但“性感是一个现代的建构”,服装学者乔安妮·恩特维斯特尔(Joanne Entwistle)说。在她看来,这个直到19世纪下半叶才开始出现的词语,事实上并不是一种自然力量(就像弗洛伊德所说的那样),不能被压制或释放,相反,性感是一种权力/知识系统的产物(这来源于福柯的“规训与惩罚”),它来自于人们对性文化态度,它导致了对性的特定实践。当一些拜物教者穿着他们选定的制服,以致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得紧紧的:性上的快感来自于被压迫、被包住的感觉,又来自于将人的身体视为一种完全的、密封的对象——即一种生殖崇拜的对象。最性感的,往往来自最被禁闭的对象。因此,权力与性,人类最纠结的矛盾,却以一种“制服诱惑”的方式得以并存,也就是说,权力最性感。就是爱丽丝·卢里(Alice Lurie)所描述过的1990年代办公室女性的着装:“臀部以上她是一个‘不许和我调情’的职业妇女,臀部以下穿着蕾丝迷你裙和钉状高跟鞋,是一个性感不自由的娃娃。”这种信息想必是:在办公室里她是雌老虎,在床上却是只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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