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服 集体的春药 2011-02-13 13:51:43 来源:新视线 作者:吴鸿 点击:
所以哪种军服能在战后变得在大众中流行,也并非偶然。相比之下,作为二战战胜国的美国显然是一派令人向往的英雄风景,在二战后的平民中掀起一股美军制服风潮。

图:大约1880年代的一群日本武士,他们手拿长弓、利剑、长矛,头戴头盔(供图_Collection Spaarnestad Photo/Studio Beato)

制服型塑了一个群体的外观,它是身份的图腾,更是权力的衣着。它对人性的压制与型塑,也恰恰是“制服控”成为当下亚文化潮流的原因之一。我们今日的着装体系,亦受到制服,尤其是军服的深刻影响。从时装设计师争相设计航空公司制服,到迷彩图形的安迪·沃霍尔化——往昔“僵化”的制服与追求“变化”的时装之间,一个制式化与反制化相互“衍化”的未来,已然成为我们所要穿着的现实。

梦幻终结者

1899年,英国军队为了钻石和黄金不远万里来到南非,他们与当地的荷兰人后裔布尔人展开了激战。英军人多势众,布尔人兵少力微,双方兵力对比5:1,英国人原以为这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战争。出人意料的是,在南非森林和热带草原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之中,英军猩红色的上衣格外醒目,成了布尔人一打一个准的活靶子。而聪明的布尔人却将自己的服装和枪炮都改成绿色,隐藏在密林丛中,采用游击战,将英军打得措手不及。虽然英军最终取得了英布战争的胜利,却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在南非作战的15万英军,先后有9万人死于布尔人的突击和狙击手的射伤。从此之后,英国军队将军服换成了卡其色,各国也开始纷纷效仿。就此,几个世纪以来,军服繁花似锦的华丽时代也跟着结束了,军服从此进入朴素的绿色时代。

比起讲求实用的英国人,换军服对于爱美的法国人来说,无疑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直到一战前的1912年,法国人还穿着1830年代的红军帽、深蓝上衣、红长裤。法国陆军部长梅西米在巴尔干前线观战时,注意到保加利亚人因为军服颜色的暗淡而受益匪浅,他回国之后便决心改革法国军服,他提出将军服改成从头到脚一致的蓝灰色或青灰色,结果,招来一片气势汹汹的抗议之声。有人说,让法军穿上不光彩的泥巴一样颜色的军服,简直是动摇军心,有损法军威望。前陆军部长更是振振有词:“取消红裤子,绝对不行!红裤子便是法兰西!”后来,直到法军在一战初期因显眼的军服挨了不少枪子儿,才在1914年的年底换上了蓝灰色军服。当然,法国拿破仑时代军服的华丽与耀眼,可能是现今的人们难以想象的,这也难怪他们不愿脱下旧日的军服。

当时,一个普通法国步兵的全部服装要花费200~250法郎,一个近卫猎骑兵配齐全套行头共需花费951法郎,至于装备有盔甲保护的重骑兵,更高达2000法郎!以一个掷弹骑兵的日常装备来说,上装通常包括白色衬衣和深蓝色外套,下装一般为浅黄色马裤、高筒靴,还有一些随身配件。最有趣的当数他们戴着的熊皮帽,本来掷弹骑兵就因为身材魁梧高大被称为“高跟鞋”,再带上一顶一英尺高的黑色熊皮帽,让他们看起来几乎如众神一样,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从实用的角度来说,熊皮帽比双角帽(bicorne)更能防护军刀的砍击,也比平顶高筒军帽(shako)更难被劈开,此外还拥有比头盔更好的衬垫材料,戴起来十分舒适。但制作一顶一英尺高的熊皮帽,却价格不菲,通常需要一头甚至两头黑熊的皮。所以,法国到了19世纪,除了在一些特殊的仪式、军乐场合之外,基本已经不再使用熊皮帽,之后更是以非常简便、朴实的圆筒军帽(kepi)完全替代了熊皮帽倒是英国人对熊皮帽矢志不渝,情有独钟,1815年,为了庆祝在滑铁卢战役中击败法国拿破仑卫队,英国士兵首次获许戴上熊皮帽,直到1902年引入卡其色军服之后才在战争中废止,但作为国家荣誉的象征,至今依然保留在英国皇家卫队的头上。

熊皮帽不过是18、19世纪军服高度华丽的缩影之一,这种华丽与郑重并非只是奢华的虚荣之心,相反,在短兵相接的作战年代,军服的高度可视性本身就是实用的。手持长刀的士兵经常展开肉搏战,就连使用滑膛枪的士兵,也因为枪的射程只有200步左右,不得不兵戎相见,而滑膛枪和黑色火药总是让战场上硝烟弥漫,阻碍士兵的视线,军服鲜艳的色彩帮助士兵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让他们在混战中误伤自己的同伴。你还可以想象,当军队以集体队列的方式,向敌人发起进攻的时候,整齐的华服,俊美的军容,视觉上的震撼,在热战上演前就让对方在气势上矮了三分。公元前54年,部分罗马军团士兵在高卢人的总攻前曾被他们可怕的外貌吓得落荒而逃;1812年的博罗迪诺战役中,近卫军穿着军礼服参加了战斗,据一位参加战役的军官回忆,当时红色的肩章和高高的红色羽饰“就像一条血练横过战场”,气势逼人。对于身穿华美制服的士兵,这种华美既是一种国家荣誉的褒奖、一种自我的炫耀,也是一种穿透肌肤、渗入内心无时不在的责任提醒,它将士兵的身体紧紧包裹住,让他们在梦境般的战场舞台上,沉醉在国家力量的召唤之中,从内心涌动出力量直达四肢,奋勇搏杀,直至献出个体的生命,并为之感到荣幸。一如拿破仑皇帝所言,他想要让士兵在战场上有“像在重大节日场合一样的感觉”。

集体政治的春药

几乎是在一战前后不久的一夜之间,各国军服集体进入绿色、卡其色时代。除了英法,普鲁士军队、美国军队也相继在1914年至1916年间将军服由鲜艳的蓝色改成绿野灰或卡其色。而随着远射程武器和高威力大炮的使用,很多士兵带着19世纪那种皮质的漂亮帽子,经常被炮弹的碎片伤及头部,一战各国为了应付这种局面,几乎同时发明了各自的金属头盔,法国人于1915年发明了亚德里安式头盔、英国于1917年发明了布罗迪式头盔,用以替代皮质圆筒军帽,德国于1916年发明了M1916式钢盔替代了皮革尖顶帽,这些头盔在后来的二战中得到进一步改良,但在一战时已基本具备今天的样式。

 

依次为:01. 带胡须的德国巴伐利亚步兵,头戴一顶M1895式尖顶帽(pickelhaube),身穿M1907式上衣,下穿灯芯绒长裤,手拿88/05式来复枪。这是一战德国步兵的典型装束 02. 1930年代的日军军官常服 03. 一战时期法国佩雷斯上校的军服

适时地改变军服颜色,给很多国家带来了好运,这个好运唯独没有落到德国人身上。德国在一战中战败,协约国限制德国陆军的数量不能超过10万。一战后,1919年德国陆军设计了一种实用型军服,军服造型朴素简洁,去掉了普鲁士军人时代过多繁杂的装饰物。这套军服,一直沿用到1933年。不久之后,随着希特勒撕毁凡尔赛和约,并开始扩充军备,新军服的标准也重新树立,并于1936年开始发放标准服,以作为士兵的日常和作战使用。军服增加了四个带褶皱的水平贴带,五粒纽扣替代了之前的八粒纽扣,衣领、标志底版均用暗绿色替代了之前的绿野灰。与魏玛时代的制服相比,制服的下摆更加短,剪裁更加合身,以适合士兵将花费更多时间待在机械空间中的变化。德国军服能看起来如此有型,与军服常常是特别量身定做有关,至少是军官们级别以上的军服,都是由裁缝亲自上门测量尺寸。军官的常服采用含丝的密纹面料,做工上采取西服工艺,除口袋外,基本不露缝线。

除了款型上的精工细作,纳粹充实着德国军服上繁密的荣誉符号系统,从袖标、臂章、领章、胸章到帽徽,从传统的十字勋章到运动会奖章,从击落某架飞机的表彰,到服役年限和地区的标志,不一而足,成为德国军服熠熠生辉的另一张面孔。比如,纳粹在传统德国鹰的下方加上一个由橡树枝包围的“卐”字符,使之更符合国家社会主义的理念,如果鹰头看向自己的左翅,就代表纳粹党,反之,如果鹰头看向右翅,就代表国家。德军的肩章也继承了魏玛时期的传统,除了表示等级,肩章上还可以写上部队番号,用不同颜色的肩章滚边表示兵种,用一些特殊记号表明身份,比如,军医肩章上就有蛇与医杖的图案。功勋卓著的部队,还可以在肩章上镶嵌上自己的荣誉标志。

说到对肩章的迷恋,则不能不提及俄国人。l854年,崇尚奢华的尼古拉一世在位期间,用金丝编织了金光闪闪的肩章,当它们第一次出现在俄国军官的肩头,用以表示军官的军衔官阶和荣誉,立刻引起了欧洲各国军界的极大兴趣,德国、法国、奥匈帝国的军队随后也纷纷效仿实行了军衔制,从此肩章便在世界各国军队中逐渐流行起来。有趣的是,1917年列宁领导俄国人进行十月革命,认为肩章是剥削阶级军队的产物,废除了肩章,并简化军服,结果士兵人心涣散,到了斯大林时代,为了激发人们参与卫国战争,击退德军,被废除的宽大肩章与具有帝国奢华味的立领、大檐帽也随之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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