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与笑笑的试婚,既不是蜜月的开始,也不是七年之痒的开始,而是从白头到老开始,从坐轮椅开始。轮椅这个道具在影片中被反复使用,后来得了绝症的香山也是坐在轮椅上。如果是一个对于中国所知无多的外国观众,看了这部影片,也许会认为中国的男人对于轮椅有一种偏爱,或者中国是一个出口轮椅的大国。其实不然,也许在王朔看来,有数千年封建历史的今日之突飞猛进的现代化中国,正如这现代化的轮椅一样向山坡下滚去,渺小的个体对此实在无能为力,艺术家何云昌以自己的放血来验证民主的矛盾,庄子的寓言里尽是怪胎和畸形,老子也深谙无为与有为的道理,但这一切都是在轮椅上发生的。正如题图,你可以百般戏谑,尽情玩耍,但你只是在列宁不屈的头颅上走你的钢丝,谨小慎微的维持着你的平衡,对于轮椅中的老人来说,我们都是孩子。
轮椅是一个什么地方?身体被囚禁住,腿部丧失力量,胸部往下塌陷,这是一个自溺的动作。对于秦奋来说,是一个自恋的举动。他完全好好的,却希望别人拿他当末代皇帝一样伺候。坐在轮椅上像婴儿一样四肢无力,让他觉得很受用。他太珍惜自己了,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付出,试婚之夜他趴着睡着了,用今天流行的话来说,真不“给力”。与吃屎的片山和放血的何云昌相比,他连个人渣都不是了。你愿意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吗?没有人愿意。
他呈现“去势”,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但是他又不愿意独自面对,他需要女人,是需要一个说话对象,更准确地说,是希望听到自己说话的回声。与秦奋演对手戏的笑笑,是一个女版的王朔。这让人想起那部也是王朔编剧、徐静蕾导演的 《梦想照进现实》(2006),那是在一个幽闭房间里的性别战争,其中徐静蕾扮演的女主角,也是一个王朔的传声筒,女顽主。她们看上去的个性,是别人从外部贴上去的,虽然他们被称呼为“剩斗士”,可是其内心是软弱的。
这个人也需要观众,需要掌声。即使他内心已成为一片废墟,他也要让别人看到这堆灰烬。他认为别人有责任有义务为他本人的这堆废墟负责。死亡本是一件最为私密的事情,是真正属于自己唯一的事务,影片中却拿出来大肆渲染,赚得众人一片唏嘘。真是赚足了。这个貌似独特的情节,颇像电视上朱军主持的“艺术人生”,与此有一拼比,在当代艺术中,我们对此也见怪不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