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慧
有谁愿意听一个女人的上个世纪呢。时间过得这么快,世界这么忙乱,人们生存的技术和艺术每天都在变化。每次看到陌生的脸,我都迟疑。他们的脸今天是笑着的,也许某一天,像一首诗里说的,忽然扭过头去,情人也变作仇人了。
艺术家王小慧一直在努力寻找着诉说她的上个世纪传奇故事的调子:她在一本旅德自传中说:“我的一生就是一场行为艺术”。她在1991年遭遇车祸后拿起摄影机自拍。“照相机像我的感觉器官,是身体的一部分。摄影对我是一种本能的需求,就像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一样。”她在《花非花·周国平对话王小慧》中讲述她的少年时代——“文革”的冲击,父亲的自杀未遂,种种阴霾的记忆,以及这些记忆与她艺术创作的因果关系。这还远远不够,她穿了各种朝代的、各式各样的服饰表现她的前世今生。
她在努力寻找自己和世界的通道。然而她的寻找是艰难的。她的艺术是戴着滤光镜的自己看世界的一瞬。那些镜头下的影像反映的不是信息,而是心境和幻觉。像所有的艺术家一样,她试图努力表达,理解世界,提出问题。然而她的半径始终是她的个人经验,她的圆心没有脱离自己。这是一个主观主义艺术家所能扩张的最大能量。周国平在《花非花》序中说,她“在早年经受了时代的许多磨难”,“以至于连苦难也化作了幻想的素材”。循着这样的现实-艺术的因果,她没有超越自己,或许始终超越不了。
对于艺术女人来说,超越比寻找更加困难——陈染已经顺应了世界,而顺应正是艺术创造的敌人;徐小斌仍在挣扎,她必须为了艺术的纯粹付出现实代价,比如获不了那些流俗的各种奖项;严歌苓找到了一条通路,她将笔下那些敏感而生猛的女性,放在惨烈的历史大事件中,让她们与残酷的世界发生关系,比如《金陵十三钗》。这时候,我所看见的王小慧的努力仍然是自我的。她的艺术像是四周放置着不同角度的镜子,镜子中是不同时段、不同表情、不同心境、不同化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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