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嗨Hey》【5】
尺寸:360CM*244CM
材料:各种用于沟通或招呼的工具(如火把、电话、喇叭、书信、BP机、卫星接收器等等),石膏、石灰、亚克力、木板。
观察李勇政的作品,我们发现,它根本离开了某种社会现实场景的重现哪怕是变异的再现,基于一种相对社会“实存”而言完全“抽象”的视觉语言转换,用无关的物理性材料搭建一个超越某种特殊性事件包括时间、地点、过程、状态等等元素的----模拟情景,构建起具有强大表达力的诗性语言系统。我们如果怀着“审美”的情绪观察李勇政作品,恐怕看到更多的是作品语言形式的结构美、语言表达的超越美、语言品质的力量美、语言效能的思辨美----等等抽象美,整个语言系统呈现出来的是这些视觉美感的叠加。《水晶棺》选取无关的散乱“材料”,除了这些无关的“材料”在作品中被赋予某种语义(实际上也因为具有某种关联而具有语言意义上的先验因素)----超出一般心理能力造成视觉冲击以外,更重要的是使这些“材料”的“关系”建立形成的语言属性放大,使这些“材料”在相互关联中产生意想不到的叙述力,而且每一种“材料”都具有特殊的表达指向(后文将具体阐述),这样一来,这种语言系统便诞生多重表达通道和复合表达效果。再看同样令人激动的《水与火》,用九层钢板按照一定间距悬置起来,水滴从最上面一层钢板依次滑落到最底层钢板,火焰设置在底层钢板下面,于是,水滴滑落到底层钢板时便“嗤”的一声----蒸发掉了。很显然,这个装置与《从内比都到拉布塔》等作品一样,也是一种普遍性情景模拟。观者必定会通过通俗的感知通道,认定这件作品模拟的是现实存在中两种毫不相容的事物在某种坚硬、强势的阻隔之下如何不可避免地发生关系,并且发生与两种事物的属性截然不同的结果,颠覆观者某种思维定势,很明显,这种现象在现实生活具有显著的普遍性。同时,这件作品的现场展览效果相当冲击,九层金属板渐次累积无疑模拟着中国文化传承与历史“实存”的面貌,触碰着观者的历史文化敬畏。
我认为,李勇政作品的“情景模拟”是造成语言纯粹性的基本缘由,这种“情景模拟”完全在于艺术家深厚的理性能力与存在意义上的当代价值度量,同时也得益于艺术家解构的能力、抽象的能力和空间想象力。正是这样的艺术主体性,造成了驾驭艺术表达----从而最大限度提升艺术作品价值承载程度与观赏性程度----的游刃有余。我注意到,李勇政的思考与创作,始终是充满激情的,于激情中思考,于激情中发现,于激情中建构,于激情中创作,这些激情最有效地消除了作品传递的实体观念的遮掩与游离,也消除了艺术家的刻意、迷雾以及艺术家与观者之间的人为“鸿沟”。
Ⅳ.
“观念承载”是李勇政作品跳出来的第三个关键词。所谓“观念承载”指的是经由材料质感(包括空间维度等)----在作品特定的视域内表现出附着在材料之上的----艺术的核心价值观,“材料”这时候才真正成为了语言媒介。只有成功地完成了材料的观念承载以后,艺术作品的语言才有可能呈现出浓烈的诗性。可以说,李勇政的每一件作品,都是艺术家对材料质感无不用其极的典范,也是对空间维度的深刻挖掘的典范。这些努力,最终赋予材料或者部件独立的----通过这种独立性----形成综合的观念承载或者观念转述格局。在空间关系上,艺术家除了极力处理好作品视觉范围内的媒材关系以外,还将这种空间关系或者媒材延伸到了作品视觉对象以外的视觉(想象)认知,比如《药片》就将尿液(颜色改变)等等以虚拟的方式安置在作品视觉范围之外,《嗨Hey》也将装置的生效延伸到了作品以外,诸如这样的处理方式,至少已经成为李勇政近一个时期的基本形式。所有这些处理,都围绕着“观念承载”这个核心价值。实际上,作为当代艺术,如果没有相应的艺术语言的准确性与叙述力,任何观念的表达或者前沿的思想陈述都归于乌有,因此,当代艺术语言的创建和运用是衡量当代艺术家的最重要的标准之一。
李勇政作品当初首先感动我的正是他对现存材料质感的带有智慧性的把握与在此基础上的艺术语言再造能力。《黑色道路》用沥青、水泥 、石子、沙、车窗玻璃、产品垃圾铺在4.88米的木板上,(据说在熬沥青、铺沥青的过程中,因为难闻的气味惹恼了邻居,差点被轰走)。黑乎乎、油亮亮的沥青混合着汽车挡风玻璃以及产品垃圾和那个特定的“道路”长度,看上去就像一幅粗放的抽象绘画,沥青的粘结、硬度不大却非常耐压的属性这时承载了艺术家赋予的----语言学意义上的相同或相近属性的实体观念,包括个人乃至社会群体眼下遭遇的与时间有关的生存状态,行走的路径以及向度所呈现出来的基本属性,也可以把它链接到某一特定事件,但是,作品的意义已经超越了特定事件,体现出某种普遍性陈述。《水晶棺》中燃烧和没有燃烧的人体组织等“材料”的质感是触目惊心的,那些尚未燃烧的组织如血液等似乎就是人体本身,(在尚未变质的情况下)观众甚至可以转换到“活的”人血及其功能,以及物质的“人的身体”,而燃烧过的人体组织,则呈现为物质的人的身体的另一种物质形态即“死的”人体组织,而作品所陈列的人体组织的不同部分,除了强调人的生命的特殊意义以外,总体上象征人的身体或者生命的普遍状态。物质身体的“活的”或者原态的身体与“死的”非原态的身体共同指向精神的形态。《水与火》中钢板与水滴、火焰的“材料”质感同样被艺术家拿捏得恰到好处,纯粹而通透、坚硬而阻隔、强烈而延绵等等质感、属性组合起来,正好演绎着某种合乎理性的现实存在。作品的细节并不过多修饰,犹如写意一般,作品的语言媒介则富有旋律感和抑扬感,这也是诗性语言的一种向度,观者会在这种富有诗性的语言中体验构成作品的“材料”之间本身散发着的情绪、价值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