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都适应不了官场规则 2011-04-28 16:02:45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沈语冰 点击:
昨天下午,编辑郑晓特快专递寄来《另类准则》样书两册。乍见新书,喜不自胜,摩挲把玩,几乎不曾舍手;想到此书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个中甘苦,唯心自知。因特发前些日在川大演讲的录音整理,以为纪念。

施坦伯格研究生涯的大部分时间,经历了美国艺术史和艺术批评从形式主义到反形式主义的变迁,但他凭借着自己坚实的图像学训练,既避免了形式主义的偏颇,也逃脱了反形式主义的陷阱。我一直认为,形式分析和图像学是整个美术史和美术批评的基础。现代美术史和美术批评,想要绕过形式分析,绕过图像学,那就无异于现代物理学想要绕过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一样。只要是跟图像有关的事业,只要是跟视觉有关的艺术,我始终坚持认为,形式分析和图像学就是研究的基础,是整个学科的基础,如果这种研究想要成为一个象样的学科的话。当然这并不是说要排除其他的研究法,而是说,这两个领域是美术史学科的基础。施坦伯格在形式分析和图像学研究两方面,都是一位大师级的人物。举个例子,我们来看看,他是如何看待毕加索绘画里的女性形象的,然后再看一下,他又是如何避免视觉文化研究中许多肤浅或者说偏颇的地方的。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稍微讲得快一点,有些图片给大家看一下。施坦伯格对毕加索提出的解释,我将它概括为一种多重解释。多重解释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是一个老好人,把人家的东西统统合在一起就行了。绝对不是,他是一个具有高度原创性的思想家。再说一遍:施坦伯格的研究表明,毕加索大量女性画,旨在同时从正面、侧面、反面来再现形象(他不是女性的窥视者或毁灭者),而这种全方位再现人体的冲动,又深深地植根于西方艺术的再现传统,特别是文艺复兴艺术以来的再现传统当中。

 

我们都知道,施坦伯格是一个文艺复兴艺术的专家。他写过《莱奥纳多永远的最后晚餐》,还写过《米开朗基罗最后的绘画》。最著名的,还有一部《文艺复兴及现代健忘中的基督的性征》。从中世纪一直到文艺复兴,关于基督的图像不计其数,但人们很少注意到这些图像对基督性征的处理。施坦伯格认为基督既是神也是人,而圣像(后来的图像)的制作者和解释者们,似乎无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问题。他的研究激起了巨大的争议,美国最著名的艺术类杂志之一《十月》,曾经用了整整一期的篇幅,来讨论施坦伯格的这本书。

 

现在我们来看施坦伯格的毕加索研究。这是法国浪漫派大师德拉克罗瓦的《阿尔及利亚女人》,这幅画及另外一幅变体画,深深地吸引了毕加索,促使他画了至少15张变体画。施坦伯格围绕着这个系列,进行了大量研究。到目前为止,我们国内已经有不少关于毕加索的书了,但你仔细看一看,它们大多是传记之类的,关心是毕加索有几个女人之类的问题,却很少有对于毕加索绘画的真正的艺术分析。但是,施坦伯格却围绕着毕加索的这十五幅变体画,步步紧逼、层层推进,作出了令人难于置信的详尽而可信的分析。

 

刚才我们看过德拉克罗瓦的原作,他画的是土耳其后宫的景象。这是毕加索的第一幅变体画,只画了德拉克罗瓦原作四个人物中的三个。除了右侧最有活力的一个女佣,其他几位都是慵懒的妃子,可能一年到头见不到国王,或者等着国王的出现。只有这个女仆很不一般,所以毕加索在第二幅变体画里,把她当作主角。这是第三幅,请注意,其中有个人物倒过来了,头顶着地,几乎倒立着。只有毕加索才会这么干,他喜欢从全方位去表现一个人物。在后面几幅里,他不停地安排这些人物,好让那些女人(特别是躺着的那个)舒服一点。就这样,他一连画了整整15幅。

 

施坦伯格对毕加索的前14幅画,一一做了形式层面和图像志(亦即主题)层面的分析,然后提问:毕加索这样折腾是要干什么?毕加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地变化女性的形象,仅仅是想要发泄一个色情变态狂的施虐心理吗?要不,毕加索仅仅在重复自己,在吃他立体派时期的那些老本吗?施坦伯格用了几十页篇幅,来揭示后立体主义时期的毕加索作品的原创性。然后,将毕加索这种想要全方位再现人体的痴迷,追溯到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艺术史中。文艺复兴以来,已经有大量艺术家在全方位表现对象方面作出了努力。施坦伯格把它们概括为四类。

 

第一,连续的正面与反面,第二,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反面,第三,呈现在舞台后部敏感的观者眼里的同一个形象,第四,蛇形人物。

 

第一类是呈现连续的正面与反面。这是西方画家一贯的抱负,原因之一是要与雕塑家展开竞争。这是《惠美三女神》,从拉斐尔一直到鲁本斯,无数画家都在画这个主题。其实,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是一个女人的连续正面、侧面和反面。这是16世纪一位德国版画家的作品,画的是沐浴中的女子连续的正面、侧面和反面。这是毕加索的一幅早期素描,那时他刚刚到巴黎,他画的也是女性人体的各个不同的面,正面、背面、侧面。但是他的画法,与前面的大师不同。毕加索想要什么呢,他想要在一个轮廓里,既要表达正面,又要表达侧面和背面,这就说明他与16世纪那位大师的不同之处。

 

第二类就是反射,最常用的道具就是镜子,毕加索也用,但是他用的比较少,他认为这种方式比较幼稚,而且镜子里面的镜像与人物是分开的。有一天他画了四幅人物与其镜像的素描。开始,镜像与模特完全分开,但在这一幅里,镜像与其模特似乎享用着同一张脸,换言之,是同一张脸的半个侧面脸和半个正面脸。毕加索一直在探索同时再现人物形象的可能性。

 

第三类,画面深处的观者。欧洲的油画里,经常有一个人物处在画面深处。正如观众在画面前方往里看,而那个画面深处的人物,则在往外看,仿佛把观众的视线弹回来,这是全方位表现人物的很有趣的手法。最有名就是委拉斯克斯的《宫娥》。我们在画面上只看到一个画框的背面,委拉斯克斯设定有一个观众在画面深处正看着这幅画。这个观众是谁呢,你可以说是镜子里的国王和王后,也可以是从画面深处的门框里闯入的那个人。毕加索也如法炮制。在这幅画的海平面上,有一个怪物,它正在画面深处看着观众从画面前方看到的景象的另一面。

 

第四类,蛇形人物形象。手法主义以来,这已经变成一个常规,就是一个人物在紧急扭转身子的时候,人们同时可以看到他或她的背部和胸部。这种画在西方历史上非常多。毕加索对这个当然了如指掌,所以他画里的女人,总是拧了又拧,绞了又绞,将蛇形人物形象一网打尽。包括他画的这个插图,严格地说,也不是毕加索的原创。古代就有这种维纳斯的形象,可以从正面看,也可以看到她的背部。当然毕加索在这幅画里的创造性也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他那样的才华,这种表现方式是无法想象的,尽管其原型在古代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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