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周刊:您在美国看了很多中国的传统绘画并深受影响,因此在您的油画作品中,往往与水墨画韵味和笔墨有一种天然的一致,这是否也有士大夫的情结在其中呢?
何多苓:这可能也是中国文人气质的一种遗传和再现吧。虽然我从来没画过国画,也不打算画,但我就是爱看。我觉得我受它的影响,一个就是用笔墨的方法去画油画。原来我学的是学院派的西方油画,强调多层的色块,讲究笔触。但中国画反而强调笔的书写性,流动性,用笔的不同部位画出不同的感觉,墨的浓淡啊这些特点。这些我觉得都可以用到油画上来。我现在更多是用这种方法来作画,当然还是用油画笔,但有某些笔墨的东西画过国画的人看得出来。另一方面我的画也体现了中国文人画的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文人的内心和他所要表现的东西也是合一的。他并不是直接去表现一种社会现象,而是去画山水,画花鸟来抒发他的感情。而且他想说的都在画里了,你看了也都懂。
新民周刊:感觉您近期的油画有更多水墨画写意的成分在里面,很多都感觉是“写”出来的,有笔墨的感觉在其中。您觉得这和油画本身的技巧冲突吗?
何多苓:对。我现在的作品都在追求这种感觉。这不冲突,但和原来的技巧完全不一样了。比如油画的传统技巧是越亮的地方颜色越厚,但我的画反而越亮的地方颜色越薄,有点国画的留白的感觉。还有在意境上,画油画的时候,笔上去以后是不动的,而中国的国画有一种流动的感觉,这又是一点技巧的不同,还有画中国画的时候,用笔的不同部位,不同的笔触,不同的方法,会画出不同的效果。这些技巧我都有所运用。
新民周刊:您研究那么多国画,有哪些特别喜欢的吗?
何多苓:我比较喜欢宋人的院体画,然后一直到元明清的山水画。包括像徐渭的那些画。一直反复看,然后学他们用笔的方法。
新民周刊:您认为在真正传达中国人精神的时候,是中国画更加顺畅、更加自由、更加信手拈来,还是油画更能达到这一点?
何多苓:就目前而言,肯定是国画更加成熟。它已经流传了几千年,在不断地继承中发展变化,在笔墨趣味方面已经比油画成熟得多。但油画有国画所不及的天生的表现力,就如同交响乐与国乐一样,在音乐的宽广、色彩的丰富、技巧的复杂性上国乐是远不及西乐的。而油画跟国画之间也存在着这么一种关系,虽然中国人掌握这种技巧的成熟性还远远不够,但从整个横向的比较来看,油画从表现题材的深度、广度以及题材跟技巧结合所产生的综合表现力要远强于国画。通过一代一代的积累,加上油画本身所固有的特质,最终是可以达到国画的现有境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