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关于艺术表达自由和何谓猥亵之间的界定,在美国很多州立法之中有条文规定。在中国有没有可能立法界定二者区别?
黄燎原:可能中国最后会通过一些艺术研究者,但不能包括爱好者,小范围观摩一场被某些人认为是“淫秽”的艺术。在中国起码不提倡看毛片,但是你要贩卖就抓,这是触犯法律的。在这种局面下,一切很难假设。
美国有对艺术自由与猥亵的界定,在中国这完全不可能,而且我觉得界定可能意义也不是很大。你弄出这几个规矩来给谁看?有什么用?
只要意图完整就是行为艺术
记者:你看过哪些令人震惊的行为艺术表演?
黄燎原:在国外,用钩子穿过肉体,自己把自己挂起来在墙上。其实是对人极限的探测,对当时社会的挑战——挑战人们的视觉神经。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是一个行为艺术家,她割自己的脉,割自己的肉,任由血流淌下来……
其实挑战分很多种:挑战视觉神经、挑战听觉神经等。挑战人类的极限有很多方式,但以艺术方式挑战就是行为艺术,因为它有完整的文案,有完整的艺术说理。当你不熟悉艺术的时候,是很难讲清楚这件事情的,比如说有的这些行为是与艺术史上某些人的作品有关的,那么他重新来诠释这件作品,但在你看来就是血淋淋的一幕。
像艺术家马六明做裸体表演,其实原因很简单,有人说:六子,你长得真是挺秀气的,我给你画个女妆吧!画完妆以后觉得挺好,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他这个作品叫《芬-马六明》。
虽然他“芬”用得是草字头的“芬”,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但是芬马六明的意思又是把马六明分成两个人,一个是男性的马六明,一个是易装以后的马六明,在易装以后内心也起变化,进行角色扮演。如同以前的旦角都是男角扮演,就像“二手玫瑰”主唱梁龙,他上台也会易装,扮演另一种身份。这在传统“二人转”、京剧里都很普遍的。
比如说同性恋。我曾是中国最早采访同性恋的记者。八十年代末,那个同性恋告诉我说:你们所谓的异性恋,只能是当新郎或者新娘,而我们又可以当新娘又可以当新郎。
他是可以分裂成两个的。这是属于基因裂变的原因。人会不断裂变,脑子不断吸收东西,不断扩散,不断分裂。人非常很复杂,所以你拿任何一个杠杆去衡量艺术,衡量一个道德标准,都是没有意义的。
记者:行为艺术家是否在意不被理解?
黄燎原:多半行为艺术家刚开始没有人理解他,他们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理解,就像中国早期行为艺术家基本上都在东村,像朱冥、马六明、张洹,他们也没有期望被理解,但是他们只希望用身体做作品,渴望跟别人沟通。这种沟通的方式很极端,经常被弄到派出所里面去被追问。他们还是渴望跟这个时代有一个沟通。后来张洹出国了,他的作品受到西方重视,开始慢慢有更多人看、买他们的作品。像中国现在可能最有名的作品就是《为无名山增高一米》,是左小、马六明、张洹、左小七个人叠在了一起。
从世界文学史就很容易看到,在波特莱尔之前,我们的审美都已经被固定,但波特莱尔的《恶之花》出来以后,大家突然发现原来我们惯常认为丑的东西调换一个角度还是可以看,还可欣赏。以恶为美。所以后来出现暴力美,出现审丑。
就像电影里很多反角,后来被追捧。毕加索画美女,他写的是“一个美女”,但是你看完全是支离破碎、乱七八糟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