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时期文艺界的复苏过程中,1970年代末的星星画展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在上海,记者见到了星星画会当年的成员、美国“一行诗社”社长严力。严力家里的墙上挂满了他自己画的油画,看上去就像一家小型的画廊。
严力送我两本书,一本是他的画册,一本是他的诗集,代表了他的双重身份。“我是先写作(1973年)后画画(1979年)。”他说。文革中,严力的父母被下放到五七干校,1970年夏天,他从湖南独自回到北京,按照初中毕业的年龄等待北京社会路中学的分配。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他和诗人芒克经常在一起。那时芒克已写诗,受他的影响,加上那个时代强烈的压抑感,严力发现,诗歌是发泄心中苦闷的良药,于是,狂热地爱上了诗歌,直到他发现绘画是另一种可以抒发自己情绪的手段,他才把另一半的精力狂热地投入到绘画中去。
经历三十多年,中国新时期第一场先锋艺术运动的参与者已经各奔东西,马德升定居巴黎,曲磊磊在伦敦,严力在纽约、香港和中国大陆之间游走,主编《一行》诗刊,画一些稀奇古怪的画……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虽然他们仍然像少年时代的恋人那样不能忘却,不能忘却的,还有永远被记录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中的这场艺术运动。
因为星星还是那个星星。
河西:你是怎么开始画画和写作的?
严力:我1954年8月出生在北京。后来被父母送到上海的祖父母家里,我祖父严苍山是很有名的老中医,我在那里长大到文革开始。因为文革开始后红卫兵就连着抄了我祖父家五次,祖父就让我在1967年回了北京,他对我说:“我保护不了你了。”我到了北京不久,父母就被下放到湖南的五七干校去了,当时的干部们没人知道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于是就产生了这样的情况:把一些十几岁的子女留在北京,以便将来可以回北京探亲什么的。所以1967年底至1969年中,我度过了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父母去了五七干校而孩子留在北京的那种生活。那时我13至15岁,文革正如火如荼。但在1969年秋天我还是被母亲从北京带到了湖南的五七干校。1970年夏天,我从湖南独自回到北京,按照初中毕业的年龄等待北京社会路中学的分配。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和芒克经常在一起,那时他已写诗了,我受他的影响,加上那个时代的压抑感,我又是一个人在北京,就发现这个玩艺儿能够发泄心中的郁闷,从1973年开始写诗,后来有人管它叫抽屉文学,就是写完了放在抽屉里面,怕被别人看见告发你。但是和芒克以及一些同类的朋友们则是可以互相交换阅读的。
河西:文革中,你的父亲去世了,这件事对你打击大吗?
严力:在我父亲去世之前的1968年,我爷爷在上海受文革迫害,自杀身亡。这对我的打击很大,因为我从小了解他的为人,所以我父亲后来被隔离审查四年,放出来后就被查出肝炎,拖了几年后的去世,都可以说是文革的原因,所以反省文革是我一直强调的。
河西:你和马德升、阿城等人是怎么结识的?马德升是残疾人,当时他的生活是否特别困难,我看他老是穿一身军装?还有阿城,并不是很多人知道阿城还画画,他当时画得出色吗?
严力:1974年后我父母从五七干校回来,有一段时间我就在家和工厂宿舍两头住。1978年我认识了李爽,李爽是画画的,在北京青年艺术剧团干舞台美术。同年认识了黄锐,因为他为《今天》文学刊物设计封面,而且也写诗。李爽在我家里画画,黄锐组织星星画会的时候跑到我家来看李爽的画,结果看见我画的画,很惊讶,马上邀请我和李爽一起参加星星画展。于是就在画会里认识了马德升、王克平等人。阿城在星星第二届展览上展出的是线描,很干净的线条,形象把握很准确,我认为很出色。马德升从小拄双拐,当时在工厂办公室里工作,很要强,比正常人还能干,他参加星星展览的版画很有力度,也有自己专注的题材,至于穿着,那个时代的人衣服都很简单,旧军装、工作服或者中山装,我也就是两三套工作服换着穿,最多把宽大的工作服用缝纫机改得合身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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