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您的雕塑作品,从以前的变形到现在的拆解,的确都有很强烈的破坏和再造。但是绘画上的破坏与再造却比较隐晦。
尹:这个破坏与再造是相对于以前的历史,以前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基础,它代表著一个非常强大的传统,但是到我们再来做的时候,就是仅仅作为一个已经既定的遗产在那,一个现代人面对它的时候,就必须做取舍。
油画中的破坏与再造,实际上不像雕塑那么明显,比方刚才我在画的时候,我自己的感觉,真的,我几乎是把它当成一个人,这个佛我就是把它当成一个人,我只做选择、但不评论,有点像是我把这个东西做出来,在这其上有我作为我个人的趣味和倾向.就像我画这个佛像,它是一个通过印刷品出来的形象,这个印刷品也许对别人来说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是我选择了.也就是说,当我选择它的时候它一定有代表某种东西出现了.然后,我就要捕捉它投射在我心里感觉的那一瞬间。
这东西有时候有点玄,其实又一点也不玄,没有什么太多的奥妙,就是你在处理的时候,你整个要呈现的是你人生到了这个段落时对于所有东西的理解,画完后你又在这里面找到一个不大一样的东西.最后对于我自己的辞典来说,它在其中增加了一个词汇。
而雕塑在破坏以后还是要有一个再造,要让它成立,不仅仅是破坏,破坏和重建其实是在一个过程就完成。接下来我要制作的雕塑,会在这样的基础上有一些变化。
问:在色彩处理上您有无特别想法?
尹:对于色彩我没有特别的安排和想法,我从来不想在画上对自己做任何限制,首先在方法论上如果你对这个东西做了一种限制之后,实际上就是一下子把这个东西做小了。人本身的束缚就很多,所以艺术上就应该不把自己画地为牢.另外就像是因材施教一样,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内容,我就会赋予它一个什么样的色彩,而这一个内容不单单只基于它现实中的状态,比如说石窟,我不会以我们认为它就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去决定,我会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打散,敦煌的、我自己拍的、敦煌本来就有彩、云岗也有彩,然后我们素材的来源又包括图像,就是通过现在的摄影、印刷传播的,当这些东西搁在一起时,它就没有一个单一的形象,或是单一的色彩。
对我来说其实还有更多的随性而至的一瞬间。比如你来之前我正在画的那张佛头像,是蓝色背景的,那个蓝色背景其实一开始很好看,但是十分钟后,我给它画上了黑色,为什么?其实一旦你开始工作,艺术家在这个时间,是要服从这个画面的,而不是让画面服从于你,所以我有时候会感觉自己仅仅是一个操作者,这个画面本身有它一定要到达、有它自己需要去的地方,也所以在色彩的方法论上,有时候是比较随机的、自然而然发生的。
这些随机完全是个人内心的投射,我现在慢慢地觉得对我来说,学术是不成立的,分析只能作为解释的一种,但是这种解释容易变得越来越虚无。对我来说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本能,在那一时间你因为本能而做成这样.而且现代人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遗产,人类的文化遗产,东方的、西方的,简直是种无从下嘴的感觉.但是,你必须要在这中间找出自己迈开第一步的动力,这种动力只有本能才能驱使。有信仰的人说这是神的旨意,就是你必须去一个地方,往那儿去。
今天其实你提醒我了一点,就是看到那个版画以及其他作品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一种不需要价值判断的判断,中国人现在最可悲的地方,就是什么都说是一个关于道德、关于其他东西的判断,我们生活在这,有些东西却被那些东西给彻底遮蔽掉了。不过也好,真的,有一天后来的人回过头来看这个段落的时候,也会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像现在我们来看宗教的这些东西。我反正是一种喜欢,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不归属于宗教感这种东西.就是一个人跟历史、跟环境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