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森教授那天喜不自禁地告诉我:成了!他和劳伦斯的一个80多岁的老外甥达成了协议,以大学的名义私下廉价收购对方手中一些劳伦斯小时的横格作业本(劳伦斯就在上课时以写作业为幌子在那上面写诗和小说,蒙骗老师。写顺了,这毛病一直到死没改,留下一堆练习本)。这个“廉价”居然也上了6位数,单位:英镑。如果进苏富比拍卖行,至少也得50万英镑。“大学没钱,竟购不起呀,只能我一趟趟跑乡下去说情。”沃森说。当劳伦斯教授,其中一项内容就是收购“旧书本儿”,破纸值万贯。说不定哪个破本子里的资料就是爆炸性的,能将以前的100本著作下的结论给顷刻间否定,让它们化纸浆去。沃森诡谲地笑着说,既然是世界上唯一的劳伦斯教授,就得拿出“唯一”的东西出来。
那天我们去伊斯特伍德镇上的劳伦斯研究会聚会。沃森公开感谢某人捐赠一个价值几十英镑的镜框,镶嵌着劳伦斯外甥女培姬慷慨捐赠的一张劳伦斯从意大利寄给她的明信片(若拍卖也值几百英镑吧)。人们像看《圣经》原稿似地趋之若鹜,却原来上面除了地址和名字,只有一句话:我和你弗里达舅妈到了某某地。这个镜框是要悬挂在镇图书馆里供读者瞻仰的。图书馆外的街上呼啦啦招展着绘有劳伦斯头像的三面黄旗。
20年后捡回老本行
沃森说,他是在上世纪60年代劳伦斯的书解禁后接触到劳伦斯作品的。父母的书架上开始有了劳伦斯的书,读劳伦斯是一种时髦。就是在劳伦斯热的时候他开始成为利维斯(F.R。利维斯,1895—1978,英国文学评论学家,其《伟大的传统》视劳伦斯为英国小说史上几位“真正的大家”之一)的学生。“跟利维斯学能不学劳伦斯吗?”他的学位论文自然是做的劳伦斯,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迷恋劳伦斯。作为年轻的博士,他不得不到美国、苏格兰和威尔士去教书,教成了英国文学的教授,主攻古典文学,出版了湖畔派诗人研究专著。那是铁饭碗,是高山流水和阳春白雪。
本来可能就那么高处不胜寒地终了自己的学术生涯,一个偶然契机让他在耳顺之年改变了学术和生活道路:他在肯特大学的博士导师威克斯是一位著名的劳伦斯研究专家。威克斯受命于剑桥大学出版社写作一部详尽的劳伦斯评传,自然首先想到邀请他的弟子加盟并担纲写作劳伦斯青少年时代的第一卷,也就是劳伦斯出生、求学、成长、开始文学创作并最终走出家乡的这一段。
20年后捡起了当年的专业。“这本书的写作彻底把我同劳伦斯和他的家乡伊斯特伍德连在了一起。我把个小小的伊斯特伍德走遍了,研究透了,这里快成了我的家乡了。”他说。
90年代初沃森的第一卷《劳伦斯:早年岁月1885-1912》资料翔实,情理交融,叙述极富文学色彩,可谓文采斐然。其笔法颇似80年代徐迟的“报告文学”。这部将学术与感情熔为一炉的传记文学作品一炮打响,冲破了笼罩在劳伦斯头上的阴霾,使劳伦斯研究在陷入低谷时重振雄风。
也是在这个时候,诺丁汉大学开始了其进入国际一流大学的强烈攻势。劳伦斯这个80多年前的大专生成了本校人文学科最灿烂的招牌。
于是这所大学成立了劳伦斯研究中心,图书馆里专门设立了劳伦斯档案资料中心,开始重金收购尚散落民间(包括劳伦斯的老外甥和外甥女们)的手稿书信等,迅速建成继奥斯汀大学后第二个最大的劳伦斯资料库。
于是,年富力强的沃森教授被推上了世界上唯一的劳伦斯 教授的宝座。沃森终于转了一圈后回到了英格兰,虽然这里离他的老家伦敦有几百里路。一本书决定了他回归劳伦斯,回归英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