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 平静之下的翻江倒海 2011-08-12 14:08:09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点击:
我喜欢为自己认识的人做雕塑。有时候,你会觉得周围人的脸上有很多故事,它可能是最普通的,如同一篇记叙文。但即使是最普通的故事,如果你讲得真实、仔细,故事一样会特别感人。我要做东西必须是我自己感兴趣的,那种感觉如同你在谈恋爱,一定会有心潮翻滚的感觉。

安息香=安 田禾=田

 

它激烈,但绝不粗糙

 

安:为什么喜欢做人像雕塑?

 

田:我喜欢为自己认识的人做雕塑。有时候,你会觉得周围人的脸上有很多故事,它可能是最普通的,如同一篇记叙文。但即使是最普通的故事,如果你讲得真实、仔细,故事一样会特别感人。我要做东西必须是我自己感兴趣的,那种感觉如同你在谈恋爱,一定会有心潮翻滚的感觉。

 

安: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雕塑了?

 

田:对。我出生在1978年,在那个年头里,家里并不富裕,父亲为了做雕塑创作,所以一家人基本处于年头结帐年尾还的状态中。他很少能带我出去玩儿,如果你想跟他在一块,你得待在工作室里,父亲对我特别好,会用泥巴给我做蛐蛐儿笼,在上面写个“老子天下第一”什么的,很有意思。 我最早做出来的一件东西是一头小猪,我看着爸爸捏泥巴,于是也跟着捏,结果爸爸特喜欢我的那一件,说我做的比他好,并且将自己做的那件砸掉了。这也是我最初受到的鼓励。

 

安:后来,你有一批小雕塑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了?

 

田:那是小学二、三年级吧。都是平时做的东西。我觉得人都有虚荣心,都喜欢被夸奖,当你发现你在玩还被夸奖,你有些什么比别人出色,你肯定愿意继续做下去。我不能说那时的自己是热爱艺术,我坚持去做是因为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控制得最好的表达自我的方式。我需要通过它来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想法和感触,我需要把这些东西说出来,就像有朋友说我总是在不停地说话一样。

 

安:在准备做这次个展之前,你曾近很犹豫,为什么?

 

田:即将在这个展览里展示的是我从99年附中毕业至今的大部分作品,是我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写照,但它们毕竟不是我现在的状态了。不过最近我为这次展览做了几件新作,基本上解决了之前让我感到犹豫的问题。

 

安:回头看自己过去的作品,最喜欢哪一件?

 

田:附中的毕业创作《十九岁》。那件作品从非常正规的雕塑的眼光去看,可能存在很多结构上的毛病,但那件作品的感情特别饱满。

 

安:什么样的饱满状态?

 

田:说起来挺复杂的。那个作品实际上做的是我与我的另外两个好朋友的混合态。她们两个人身上有很多我特别喜欢的东西——它可能是外形,可能是个人状态,可能是说话的声音,可能是内心的感觉⋯⋯我把我们三个人身上最喜欢的部分揉在了一起,做了这件《十九岁》,那同时也是我成长过程中最为激烈的一个时期:生活激烈,做的作品也激烈。那件作品做准备时,我画了好几十张速写,但真正做的时候我只用了三天不到——你一动手就知道“它”在哪里,特别流畅。它让我觉得自己把心里的话讲得特别清楚——你要问我想说什么,我不能用一句话来解释。但是我想如果你去观看,就能感觉到。

 

现在回头看看自己,其实我是一个特别容易分心的人,只有两件事可以让我集中注意力:雕塑和画画。它会让我进入到自己的状态,它激烈,但绝不粗糙。我需要它吸引你,深沉、值得回味。未见得眼线、唇纹一定细腻,而是你知道什么地方需要放,什么地方需要收。有时你只是抹了那么一下,但重要的是你知道从哪儿抹到哪儿,怎么抹,上下还是横斜。甚至有时你仅仅只是挑了一笔——在那个过程当中你已经不能用理智去思考,一切都是感觉。一件东西如果在你开始动手时就已知道结果,一定很没意思。

 

关于这,我想起段小插曲:附中毕业考美院时,需要做头像。我到现在都可以认真负责地说,我做的那个头像是考场里最好的一件,虽然我经常不自信。那一刻在考场里,只有我一个人意识到,一件东西做到某种程度时就需要停下来了,再做就坏了。四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我就已经结束了手里的工作,而那时所有的同学都还在继续,他们不停地做,甚至做到给模特换了个发型。可我知道肖像需要真实。不过这件事情的结果却是,我被老师评价为做事不认真,态度玩闹。

 

平静内部的翻江倒海

 

安:你在美院附中有一个很好的开头,之后呢?

 

田:附中的生活太美,你会哭,也会疼,可那依然很美。为什么我最喜欢《十九岁》,原因特别简单,因为你做的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的影子。那个时候我很纯粹,天真天然,未经修饰。之后有段时间,那种劲不足了。虽然那些肖像我也很喜欢,做的也很认真,它们真实,也有它们的意思,然而它们对于我太平淡。后来我慢慢意识到,那时我渴望讲故事,然而自己的生活里却没有故事。

 

试图扭转状态的路我走了很长时间,如果你要问什么时候终于扭过劲来,我要说是现在。我喜欢的形象是激烈的,我喜欢的感情是激烈的——但激烈不是爆发,我并不渴望也不喜欢张牙舞爪的形式,那太戏剧。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可能是外表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在这个阶段里我有过一些转变。比如以前喜欢表现主义的作品,喜欢柯勒惠之,虽然现在也喜欢,但我同时开始对一些唯美的东西感兴趣。比如马蒂斯,他画里的美既不悲伤,也不愉悦,而是一种平静。那种平静里不能说有悲伤,而是有一些东西很深沉。附中毕业第二年,我第一次为一个女性朋友做肖像,我为她的雕塑做了眼睫毛,这是一处细小的美的特征,我一定要把它做出来。这种细微的美会令人愉悦,它不是单纯的漂亮,但一定细腻。由于之后我在大学里学习的是油画,所以在做雕塑时,使用的不仅有雕塑语言——真正从雕塑系毕业的人不会像我那样做,他们有既定的规矩,不会将鼻孔耳孔掏得很深,那样不好翻模子。然而我喜欢该做到位的地方一定要做到位,这就是我自己的语言。

 

安:是在这个过程中做的《张爱玲》吗?

 

田:那是大学毕业以后做的,2006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面对的会是一个挺伤痛的世界,让人生疼的东西永远比快乐来得真实长久,觉得人活着总是带着一种幽幽的伤痛。从小我就喜欢看李清照的词,特别老的版本,翻看时觉得书页都有可能会裂掉。基于这样的心态,我第一次拿起张爱玲的作品就再也放不下了。上附中的时,我几乎看遍了张爱玲所有的书,她生命的历程很痛却很美,她忧伤却不绝望。以后我要还会做一个老年时的张爱玲像,因为我被她的才华和人生感动。

 

选择玻璃的易碎与透明

 

安:回到你最新的作品创作上,你开始尝试用玻璃的材质来传递自己现在想要表现的内容。

 

田:在刚刚开始准备这个展览时,我曾经很纠结,觉得以前的东西已经不能代表我的现在。从《十九岁》到刚刚做出来的《妹妹》和《美少年》,这之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寻找自己说话的方式。直到我在展前做出了这几件新的作品,我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其中的一部分。至少这几件作品让我清楚表达了自己现在面对的世界,就像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与自己匹配的充电器,终于让你感到饱满和舒服。否则永远只是一种半吊子上的疲软。

 

我觉得做出一件好东西时不一定需要表情很严肃,状态很严肃,你只需要心里特别的严肃真诚就可以了。比如那件玻璃泡泡《妹妹》,它不像《十九岁》那么激烈,但它有它的劲儿,它很纯净,可爱劲儿很对。

 

安:你刚才说“做出一件好东西不需要表情很严肃”,还原一下你做这件作品的场景吧?

 

田:冬天自己一个人在家,心里想着我必须得把这件雕塑做出来,拿了两张邮票大小的照片, 打开电脑找了一部看着会傻乐的韩剧在一旁放着。做东西时需要心里特别认真,但你得给自己一个放松的状态。如果紧张,做出来得东西也会不舒服。

 

安:为什么要选用玻璃这种材质?

 

田:《妹妹》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可以让大家看到我下一步会干什么。玻璃这种材质本身我特别喜欢,它就像人,很美但易碎——那是时光流逝中,你会看到的美。玻璃透明,透明本来就是一种特别梦幻的感觉。另外,这也是跟肥皂泡泡最接近的一种材质。小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吹肥皂泡,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也都拥有吹泡泡的机会——那就像你的梦想。当这个泡泡朝向正面时,即使它会破灭,但它会给你带来力量,就像现在这件作品中,妹妹吹的这个泡泡。之后我还会继续做这个系列,它可能时每个人自己给自己吹的泡泡;也可能是一些人成天对别人吹的泡泡,它甚至会剥夺他人吹泡泡的机会。我觉得现在大部分中国人是在这样的一个状态里生活,特别的无奈、无力。

 

安:最后谈谈你不同材质如不锈钢、玻璃做的新作《美少年》,那对你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田:《美少年》还是在延续我做熟悉、喜欢的人的肖像。肖像的细节带有很多现实,它带有不同的情绪。说到这儿,我想起有一段时间我在上学的路上会观察不同人的屁股,因为我突然发现,在更抽象的意义说,人的屁股跟人的脸一样,它们同样各自不同,有它的表情和表达方式。我是对形象特别感兴趣的人,喜欢用做肖像的方式了解、表达我对人的认识。选择用玻璃来做,除了刚才我说过的那些玻璃的特性外,还有一个因素是源自我对中国画、对水墨的喜好,它含糊不清,但又带有一种丁是丁、卯是卯的接近生命本质的特性,而玻璃内部上色的过程是可以满足这种效果的。

 

文:安息香


 

 


【编辑:耿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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