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杨飞云先生是在四年以前,那时我在一画室进修,学习对我来说本不应成为一种负担,心情却暗淡得很。还记得是我在进修快结束的时候,他给我们上课,这之前,对他的了解是模糊的,虽仰慕他的成就和才能,却又感觉有太多的距离。课余,同学们是免不了要闲聊的,就时下世风,背后议论老师是很家常的事。可每每一提起他,却鲜有作小人相的学生,谈到他不重虚名,唯重真学问,觉得似乎不可理喻。杨飞云作为中国古典主义油画的实践者和集大成者,追随者是很多的,这之前,我对他的了解是十分片面的,不如说是远远地观望着,然而,恰恰是那些各种场合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议论,使我初步认识了他。
和别的老师不同,他在为人上很少“高论”,就像看他的作品也是无需语言和旁白的。有朋自远方来,家常蔬食待之,不是不敬,而是不存芥蒂。学子同仁来访,闲谈之中也少问及别人,“职称是什么”?“发表了什么作品”?......也许别人很难相信,他最高兴的还是和别人谈论学问,他是博学之人,尤喜画学哲理。论到某人,也只谈某人的学问水平,很少涉及个人恩怨,弟子一多,水平自有高下,性格品行也未尽相同,但在他的面前都是极其小心的。听学生们分享,是喜欢先生,也害怕先生的。
和他接触久了,对他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应不仅仅是业精于勤,更在于他健康的生命所散发出超然的感知力。这种感知力既包含他对身边事物的重新感受和认识,也包含他不断精进的艺术情感。他是真诚的,这种真诚却让他背上了一种沉重的使命。他是经历过特殊年月的艺术家,渴望在精神的解脱中得到心灵的安宁,使他们这一代人的共同追求。
杨飞云出生于内蒙古包头乡村,当地民风淳朴,山川华美,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深刻在他心中,时至今日,还念念不忘家乡的饭菜,儿时的旧事。有时听他叙旧,从他的话语里你感受不到他到底流露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简约的喜欢呢?还是淡淡的忧伤?你只是被他对旧友的回忆,对往事的回眸这份真诚而打动。他是真诚的,从其话语中体味出的人生,或伤感,或欢喜平安,或压抑渴望,都是从他的心里流出来的。这也难怪他的作品没有应世之作,功利之笔。
杨飞云是淡薄名利,不苟俗见的,这在许多方面已有明证。从他身上,你看不出一个所谓的“成功者”的影子,没有身心的繁杂,亦排除了声名所累。工作的状态比学子更甚,生活的状态却与常人无异。还记得他初次约我到他的画室,着实让我激动了一番。心里暗想,似他这样饮誉画坛,开一代画风的大家其工作室较之别的艺术家一定有很大的不同吧。脑子里一瞬而现的是“豪华的别墅、体面的家居、考究的道具、华美的灯光.......”到了他的画室,才发现和自己的想法是有出入的。单论其树木花草,他在上面极为用心,入得其间你不得不感欢闹市之中竟有这林泉之所。可室内的陈设却简洁、朴素,虽功能齐全,却全无奢华之意。在摒弃了尘世的功名诱惑,泯灭了内心的进退矛盾之后,他回归到画室这一他心中的静地,默默的耕耘,从他的生活能窥见他的内心,在艺术上,他最关注的是怎样从人类意欲回归到自然本性中释放自己而去触摸生命真谛之中的物我两忘之境。
从文化衍生的角度看,任何文化现象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它必得有精神文化的支撑才能跻身于社会之中。杨飞云所持守的古典主义油画艺术体现的思想品味和艿实学风从内里来分析,其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是不局限于中国的儒、道、佛三大文化主流的。而在于其根植于西方人文主义精神之上的基督教文化之中,它的来源是超然的、神性的,祝福的管道是畅通的。这种古典主义油画的内核不仅仅是形式上的工整和技艺上的精湛,更多的乃是承载了一种生生不息的宇宙精神。曾和同学们一起交谈,论及古典油画这个看似很大的命题,他有着自己独到的心得,记得他说:我之所以一直热爱并毕生致力于其中的,被别人称之为所谓的古典油画,不仅仅是折服于那种细腻、谨严、唯美的样式,更让我佩服的是古典大师的那种视艺术为崇高神圣事业的精神和严肃认真的制画态度。他反复谈到的是当下不为人所乐道的古典主义精神,这种“精神”和历史上某些写实的画派是毫无内在联系的。在他看来,“古典主义精神”是建立在西方神学和文化学基础之上的一种价值观,一种包含有崇高的信念,理想主义的人文内涵,严谨的秩序感在内的一种综合的意蕴。它外化于艺术家敬虔求真的心态下磨砺自己而滋生出的人格魅力。现今人们很容易混淆和模糊的是古典和写实的关系,这是基于画面效果来看的,他认为古典与写实有着内在的联系,但不能把凡是写实的绘画都归为古典,这是他提出的一个很鲜明的问题。他认为在当下某些抽象绘画和现代美术作品里,他能找到前文所提到的古典主义精神,但在某些刻意求工的作品里,古典之气实质上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