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漫谈  李陀—马可鲁对谈录 2011-10-26 11:17:27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点击:
近二十年,中国的当代艺术有很大的发展,甚至在世界艺术格局里都有了一定地位,还有一些艺术家获得了国际声誉,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琢磨他们的作品,称得上“结实”的,就很少。

李: 可能是因为多年做文学批评,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对文学作品,还是艺术作品,我都是首先由直觉做判断,喜欢或不喜欢,这对我来说是第一位的,不管你在艺术史上和文学史上得到了多高的评价,也无论你现在享有多大的名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首先是信任自己的直觉。接触新作品也是这样,首先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然后我从一个批评的角度,问自己为什么喜欢?为什么不喜欢?总之,我是从比较后设的角度来对待自己的感觉,一个作品,只要觉得需要严肃地对待,我就会调用自己过去积累的文学和艺术方面的知识去做分析,把它放在一个更大的视野里,比如放在文学史、艺术史之中,或者一个艺术史发展的新的条件之下,再予以讨论。我是一直喜欢这样做,我不知道你是怎样?你是对一个东西的判断,也是先从一个直觉出发?

 

马:我是这样,有一个转变过程,一开始更多的是直觉喜欢或不喜欢,后来慢慢的;可能是通过做为一个艺术家的实践,你知道不管蕴育一个观念、概念还是做一个转变,都挺难的,就像脱层皮一样,所以慢慢的由此及彼的理解别人的东西,慢慢的更宽容一些。以前我是比较苛刻的,后来我会看他的作品,他的做法,他所要表达的在逻辑上能不能自圆其说,再有是他有没有巧妙智慧的地方。我一般不以我是画画的或者说他是做装置的来作为评判, 但是这个其实挺难的,尤其难在哪儿,我们都会有一种惯性思维。比如说无名画会,是非常挑剔。苛刻的,而且也很排它的。

 

李:对,这是“无名”群体的一个特征。

 

马:但是我还好,可能因为我喜欢的艺术家非常多,也很愿意试着去做一些尝试、改变,我作品的面貌跨度也很大。像金石和张伟他们都是一条线的,我一般在面上比他们宽。

 

李:我觉得你这个“宽”,对你的艺术成长和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好处。

 

马:但是也相对慢一些

 

李:不知道我这个看法对不对,我认为“慢”对艺术家,特别是今天的中国艺术家,尤其必要,有很大的好处,因为只有慢一些,他在艺术创作中的那些思考,包括思考中所经历的痛苦,都会一点一点地沉淀和凝聚在作品里头,使得作品比较结实。这个“结实”我一直看得很重,把它看作是我评判一个作品—无论是文学的,还是艺术的—一个重要标准。近二十年,中国的当代艺术有很大的发展,甚至在世界艺术格局里都有了一定地位,还有一些艺术家获得了国际声誉,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琢磨他们的作品,称得上“结实”的,就很少,很多作品即使在市场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有了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价值,可是实际上,很多艺术家都依仗的是一种敏感和聪明,甚至是一种心计,所以作品飘飘忽忽的,不结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结实会越来越暴露出来,艺术史上这种例子还少吗?比如欧洲十六世纪的矫饰主义绘画,比如盛行于上个世纪纽约等地的涂鸦艺术。当代艺术里,比如蔡国强的很多作品,我也觉得不结实。当然,中国的当代艺术家要作品“结实”,有它特殊的困难,因为他们是在西方艺术的强大阴影之下生成、发展起来的,缺少那种长时间的淘洗和积累。人家西方做现代艺术的,是活在自己的历史里,那个劲儿就好像齐白石、黄秋园在自己的中国绘画传统里发展一样,是一步一步走的。

 

马:就像西川那天说的,人家从整个文艺复兴下来几百年的东西,我们几十年内同时接纳。

 

李:对,所以中国当代艺术家先天有一个不利条件,就是你要想成熟起来,必须要花更大的努力,来消化人家几百年积累的这些东西,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如果你兴趣不多一点,不对他们那个几百年中所尝试的,在尝试中逐渐成熟起来的东西,还有那些在尝试中失败了的东西,有一个广泛的理解,你要想自己生长出来一种不但是新的,而且又比较成熟的属于你自己的艺术观念,或者一种成熟的属于你自己的艺术形式,其实挺困难的。

 

马:是的,这个非常难,而且即便你就是非常开放式的向前去挖掘,实际上到一定的阶段,加上人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局限性,到一定的年龄好像走了一圈又回来了。最初的兴趣,喜欢的,往往决定你最后的。

 

李:你这在说你自己吗?比方说?

 

马:不只是我自己,包括我身边的人。比如朱金石,张伟,这是身边最近的朋友,金石做了很长时间的装置,他有这个体会。金石几天前还谈到,不管他后来追随90年代的装置潮流,进入了那个系统,他心里面觉得其实最能够把握,和最个人化的还是绘画。他的绘画从开始到后来变化不是太大,他现在就在家里画那个50x50的小画,上百块画布的订,然后画。

 

李: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我接触你的作品以后有一个感觉,就是你虽然也是非常用功地来向西方现代艺术借鉴和学习,但是你和别人不太一样——我觉得你没有迷信,就是没有对人家佩服的五体投地,结果自己就站不起来了,我觉得你没这毛病。这个毛病在当代的中国艺术家里太严重了,作家也一样,有的时候一提起现代派来,一提起现代主义来,或者提起十九世纪的这些大师来,马上就五体投地,两个脚就站不住,就不能用直立的姿势看人家,一定仰视。现在抽象绘画在国内相当流行,不少画家,特别是很多年轻的画家,都还在这个领域里努力创作,勤勤恳恳,乐此不疲,为什么?因为他们对抽象绘画的前景充满信心,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可是,这里有一种迷信,以我看,其实这个领域前景不能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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