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为何需要毕加索 2011-11-03 09:51:59 来源:解放日报 点击:
这几天,“2011毕加索中国大展”正在黄浦江畔的世博会中国馆展出。然而,关于这62件价值连城的真迹“难倒观众”的说法却屡有所闻。有人说,毕加索的画作就是一道道难题,让我们望而生畏。有观点将之归于,“艺术本身的曲高和寡与封闭性”、“大众由此产生的畏难情绪”以及我们“从小接受的不完善

记者:这几天,“2011毕加索中国大展”正在黄浦江畔的世博会中国馆展出。然而,关于这62件价值连城的真迹“难倒观众”的说法却屡有所闻。有人说,毕加索的画作就是一道道难题,让我们望而生畏。有观点将之归于,“艺术本身的曲高和寡与封闭性”、“大众由此产生的畏难情绪”以及我们“从小接受的不完善的美术教育”。您怎么看?

 

孙乃树:曾经有句话,概括得非常传神,“毕加索老是被命运引向观众的对立面。他使观众困惑不解。他老是排斥观众。 ”实际上就是说,毕加索和观众之间的距离很大。事实上,毕加索从来不是一个在画画时,会去揣摩“老百姓会喜欢什么”的人。他大概压根儿就不会考虑这种问题,完全是汪洋恣意,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他在绘画领域是一个 “霸王”、“雄鹰”似的人物。这一点,从他的作品,我们就能感受出来。

 

而在“大家懂不懂毕加索”背后,其实暗藏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当你去看毕加索这个展览时,到底是带着怎样一个期待去的?我想,如果你是拿“像不像”、“美不美”这类标准去看毕加索,你恐怕要失望了,甚至可能是非常失望。

 

没错,自文艺复兴始,到包括印象派到立体主义的现代艺术兴盛起来之前,西方画家一直追求真实地描摹自然,“像不像”、“美不美”是他们的追求。但自现代艺术以降,涌现出一批忠于自我的艺术家。他们不再盲从于固有的审美观念,而是开始忠诚于对自我感受的表达,追求形式上的美感和创新。于是,传统的透视画法和审美观念受到了怀疑和反叛。也就是说,现代艺术不准备再走传统写实绘画的老路,而是回到了自由表达人的心灵这条道路上。

 

记者:除了审美概念上的冲击,毕加索还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启示呢?

 

孙乃树:在毕加索的同代人中,类似的不断自我否定、再否定的艺术家有一批人,比如塞尚、梵高、高更等。他们有的解放了色彩,有的革新了图形,有的则专注于画面的动感。但毕加索的独特之处在于,如果说其他所有人在找到了一点之后,就沿着那条路坚定地走了下去,那么,毕加索则是不断地抛弃昨天之旧我,开拓今日、明日之新我。这就是一种生活态度了,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哲学思想上的变革。从某种角度来说,艺术也是一种生命的现象。而毕加索在艺术上的创新,恰恰很好呼应了当时那个时代精神领域的诉求:哲学家们不再注重对世界本质的把握,而是强调每个人自己的生命感受。在哲学上,毕加索和尼采、存在主义是同时代人。

 

我们今天身处的,恰恰又是一个游移、变幻、多感、杂陈的世界。它有眼花缭乱的缤纷,却又制造着失途和茫然。我们国家的经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飞跃起来的,经济效益等比较功利化的指标,一度成为不少人观察、评判外部世界时一条单向且唯一的维度。而对于这一切,其实很多人都处于一个来不及思考的阶段。这时,人们尤其需要心灵上的关照,需要多向度的文化精神探索给当代中国人提供更多可依靠的支点。从这个角度而言,今天的我们尤其需要静下心来,看看毕加索的艺术,汲取他那种敢于不断向前发展出一个新未来的创造力。想到这一点,我尤其想对今天的年轻人说:去看看毕加索吧,去看看他是怎么对待生活的。

 

记者:如今,类似“毕加索中国大展”这样的重要展会越来越多。若欲消融艺术与大众之间那重坚冰,我们的美术教育可否有所作为呢?

 

孙乃树:从上世纪90年代初起,我开始参与上海市中小学艺术类课改的讨论和审定。参与下来,我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如果说我们过去的教改宗旨,是为了培养建设国家的人才的话,那么90年代以来,我们已经开始意识到了教育之于“每个人的发展”的意义。这一教育理念上的变化意义重大。但具体到艺术类课程的改革,仍然是困难重重。

 

以前,我们常常以为问题出在师资、教材、教法上。这些当然都很重要,但归根结底,是我们如何去认识艺术教育的重要性,然后如何在整个教学系统中定位它,给予教学资源上的配套支持。现在尤其让人感到严峻的一个问题是:注重智力培养的知识型学习占据了孩子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们该拿什么来使他们在感性能力领域也获得平衡发展?

 

人的生活,重要的是和自然的接触、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人的感性能力是和理性能力一样重要的基本素养,缺少感性能力的人是一个不完全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的教育就是一种不完全的教育。艺术教育是培养人的感性能力的重要途径,但我们今天的教育恰恰很少花精力去培养学生这方面的能力。

 

记者:您曾提到,在很多搞艺术教育的人心中,有一个综合了各种艺术门类的“大艺术课”的理想。为此,近年来的上海市中小学艺术教改也有所动作。比如整合艺术学习领域内的各门课程,在八至十二年级设置综合的《艺术》学科。

 

孙乃树:事实上,李叔同、叶圣陶、陶行知等先生很早就在此方面身体力行。他们平日里自己致力于戏剧、绘画、音乐、文学等艺术创作,在学校里,则同时教授音乐和美术。说这个例子,不是强求我们的艺术老师们要样样精通,但至少各科老师可以通力合作。在我们心里,应当有一种“美在难以界定”、“美在融会贯通”的意识。有了这个意识,我们的教学必然是导向能力培养、指向未来的。

 

如果一个孩子通过“大艺术课”喜欢上了话剧,他在公众场合的表现和表达一定自在、生动。如果一个学生喜欢上画画,他对事物的平衡、建构能力一定能得到锻炼。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一边成长,一边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美的库存。然后,这些种子般的东西,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慢慢发展为各种素养,使他们拥有更宽阔、舒朗的人生格局,而并非需要他们达到专业人员乃至艺术家的程度。

 

如果我们的教育,能从这一角度去培养学生的话,我想,喜欢毕加索的人、能够从毕加索身上获得启发和滋养的人,就会更多。

 


【编辑:成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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