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当代艺术与老百姓有多大关系?用当代艺术来改造他们的村庄,老百姓是拒绝还是接受?
渠岩:当代艺术是真正的大众艺术,传统的文人雅士艺术那才是贵族艺术。过去,我们对当代艺术有误解,那是因为不了解。现在讲:人人都是艺术家,每个人都有表达的权力。当代艺术让艺术家从上层走向大众,彻底抛弃了宫廷艺术和贵族艺术。
为什么一些人喜欢西方流传过来的恶俗的瓷砖和马赛克,而放弃我们自己的青砖碧瓦与青石板,这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必须尊重地域的特色,不要妄自菲薄。西方乡村很优美,我们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一些出去打工的人不愿回到农村,不留恋自己的故乡?就是因为一些乡村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他们没有了家园感。现在,有些人有文化没修养,缺乏审美能力,引导是长期的。要从卫生方式、行为方式、乡村民约,一点一滴地进行引导。这些天,许村的农民争相来到我的住宅参观,充满了好奇的目光,并问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上,你说村民是拒绝还是接受?
记者:国外如何对待古村落,是推倒重来还是干脆卖掉?
渠岩:旧房子、古村落保存好就是财富。要坚守我们的文化遗存,我们应当为此自豪。我们要把前辈交给我们的,负责任地交给后代,传承下去。我在捷克首都布拉格呆过四五年,那是欧洲的博物馆,有罗马式、文艺复兴式、巴拉克式的,以及19世纪的新建筑,是欧洲唯一没有遭受过战火破坏的大城市,也是我在异国他乡的精神家园。但上世纪90年代初东欧巨变后,这里的人们生活穷困,没钱修理那些年久失修的房子,但他们也不会把老祖宗的房子卖掉,卖给那些大量涌入的有钱的西方人,而是等有了钱再修理。这就是对文明的传承和对文化的尊重。
记者:您对中国的村庄保护有什么建议?
保罗·赫胥黎:我去过北京、上海和昆明等大城市,但还是第一次来到一个中国的小山村,看到这里的老房子都保存得不错,可能是历史的原貌。在英国有很多老房子,我们一般不会轻易破坏。对于老房子的保护,我认为既要保留原貌,把老祖宗的东西传承下去,也要让村民享受现代设施和现代生活;既要有传统的“面子”,又要有现代的“里子”。
“许村实验”将走出新农村建设新路子
记者:“许村实验”能否成功?当代艺术能够给许村带来什么?
渠岩:用当代艺术激活古村落可以成功。我曾到南方的一个村庄,他们把旧房子全部拆了,农民全部搬进了整齐划一的小洋楼,这把传统文化全隔断了,小洋楼不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改造旧房子,是最费力的,用推土机推倒重建是最偷懒的办法。当然,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要呼吁政府和老百姓一齐来保护,既保留传承,又要面向未来。
“许村实验”吸引了社会关注的目光,带来了游客,增加了收入。艺术家创作基地已正式挂牌,它的效应将不断扩大。参加乡村艺术节的20名艺术家每个人离开时都将留下两幅作品。我们把老粮库改造一下,把这些作品挂出来,许村将建成山西真正的当代艺术馆。山西大学美术学院已把这里作为他们的写生基地。前来观光的游客既欣赏了许村的美丽风光,又看到了前卫艺术,现在有好多艺术家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西方当代艺术家的原作。这里无疑已成为当地的时尚中心。
我想强调的是,“许村实验”还带来了村民言谈举止的改变和村民素质的提升。许村出外打工的年轻人相继回来了,这里有了“农家乐”,有了发财致富的机会。我听说,一位煤老板说他要赶快在这里买房子,这地方马上要火起来了。
记者:“许村实验”与新农村建设是一种什么关系?
渠岩:是统一的,在对农村面貌的改变,和对村民素质的提升方面是殊途同归。我认为,“许村实验”或许是提升村容村貌的一种最佳的途径。你看,我这里的家仍是中国最传统的房屋,与普通农家没有两样,只是内部的设施变了样。新农村建设不是推倒重来,只要干净整洁,方便农民生活就好。
若要复兴中国文化成为世界文化,就要做到两点:一是保存和建设以理性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二是借用西方科学技术来补充中国传统文化之不足。中国的乡村改造也得遵循这种路径。
记者:许村有没有复制的价值?
渠岩:用最先进艺术观念来改造古老村落,这种改造不是暴风骤雨,而是和风细雨。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都是在一个非常长的周期内生长起来的,不是一天规划建设起来的。文化是永远的竞争力和软实力,没有文化的乡村改造只会是过眼云烟,盖成小洋楼就是我们的家园?许多地方建起了威尼斯小镇、罗马花园,这才是崇洋媚外!“许村实验”就是用当代艺术重新认识传统,用当代艺术来改造古老村落,这在新农村建设中具有推广价值。
【编辑: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