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收藏家纳哈迈德共进午餐
从事艺术品交易的纳哈迈德家族(The Nahmads)因三件事而声名远扬:第一是财富,福布斯(Forbes)估计其家族财富为30亿美元,据佳士德(Christie’s)纽约拍卖行总裁克里斯多佛-伯格(Christopher Burge)的说法,“该家族售出的艺术作品超过当今世界任何画商”;其二是家族珍藏的毕加索作品;其三是他们的行事极为诡秘,这种行事风格不但对其所收藏的艺术珍品(免税存放于日内瓦(Geneva)机场专门的艺术品仓库中)如此,而且还影响到与35岁的海利-纳哈迈德(Helly Nahmad)午餐会的地点。他经营着家族在伦敦的画廊;另一位与他同名的表兄——两位的名字取自祖父希勒尔(Hillel)——则执掌着该家族位于纽约的另一家画廊。
执掌伦敦画廊的海利同意接受记者的采访,因为他刚刚在苏黎士艺术之家美术馆(Zurich’s Kunsthaus museum)首次公开展出了家族所藏作品。他选定巴黎作为访谈地,并派他的司机到巴黎火车北站(Gare du Nord)来接我。绕了大半个巴黎城时,对方才告知我吃饭的地方——丽圃咖啡馆( Brasserie Lipp),它还是20世纪初法国讲究艺术和文化修养时代(belle époque)的装潢——熟铁做的树形灯以及陶瓷马赛克依然保持原样,想当初,普鲁斯特(Proust)常在此买阿尔萨斯啤酒(Alsatian beer),海明威(Hemingway)也正是在此文思泉涌地写出一本本小说。
只有常客才能有资格就坐前室,但还没等我验证是否仍是传统的就坐习惯(巴黎人坐里屋,游客坐楼上)前,身着休闲海军套衫以及蓝色开领衬衣的纳哈迈德一头扎进咖啡屋。他身材高大、圆脸、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一头黑色的卷发向后梳理,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浓密的眉毛,他把手伸过那张贵宾专用的、位于正中央的桌子,差不多都能把我搂到怀里——“我们来个热烈拥抱”,同时亲切问候服务员,嘴里还恭维说“您的笑容真灿烂”。
他问我想喝些啥,我则说随便。“可是你可能会不喜欢喝我点的东西!”他高声说道,于是点了伏特加酒与橘子汁。我则要了一杯香槟,以庆祝他的画展成功举办——全面展出了家族所收藏的100多幅艺术珍品,包括毕加索(Picasso)、马蒂斯(Matisse)、米罗(Miró)、莱热(Léger)、格里斯(Juan Gris)等的作品,它们平时“养在深闺人不识”,是纳哈迈德家族的镇馆之宝——这些作品与众不同,极其珍贵,一旦拍卖出去,就很难会再次在市场上流转。
“伟大艺术家传递的最重要信息就是他们能参透作品隐含的内涵——即真实的东西,”纳哈迈德以此作为开场白。“艺术家反对物质世界,就好比这些杯子,”说着他从桌子上取了几个杯子,然后又把它们砰得放到桌上,“这些都是人造东西,只是幻象,丽圃咖啡屋也是如此,”他说得手舞足蹈,把旁边桌子用餐的食客以及穿梭的服务员都吸引住了——“所有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我喜欢自己从事的工作是由于我们能近距离接触艺术家所创作的人与物,而且可以说,‘我存在于斯,这就是我真实的感受。’”
如此精辟定义现代主义艺术(家族财富倚仗于此)后,纳哈迈德取消了伏特加酒,与我一样,改而要了一杯香槟。“今天是10月24日,我很高兴就坐在雅姬-武尔施拉热对面,巴黎总是阳光明媚,我想在此呆上几年。慢条斯理地感悟生活中的一切。”事实上,他语速很快,说得滔滔不绝。不时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欧洲口音,但发音并不太准;纳哈迈德的第一语言是意大利语,家族说的是法语。“我们都心知肚明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得相互珍爱!如果能达此境界,就能避免太多的分心事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当然,纳哈迈德生性率真。他的父亲以斯拉(Ezra)与叔叔戴维(David)出生于贝鲁特(Beirut)的一个犹太家庭,家中既有拉比(rabbis),也有银行家。上世纪60年代,10来岁的以斯拉与戴维移居米兰,开始从事艺术品交易。在哥哥约瑟夫(Joseph)的保驾下,他们把毕加索与米罗的画作绑至车顶,再从巴黎运至意大利。他们还有一个名叫艾伯特(Albert)的哥哥,不幸死于上世纪50年代的一场空难;约瑟夫曾经是个“纨绔子弟,如今却是坚守清规戒律,与快乐的人呆一起时就会感到不自在”,他几十年来一直是郁郁寡欢,纳哈迈德说。
上世纪70年代与80年代,当时的艺术交易商并没有如今高古轩(Gagosian)与豪舍和威尔特(Hauser & Wirth)这样的实力,在全球各地拥有多家画廊;它们都是本土化经营,多数仅限于坐镇国内进行收藏,也没有弗雷兹艺博会(Frieze)与因特网可资利用。但纳哈迈德家族的触角遍布世界——戴维移居纽约——以斯拉以欧洲为基地,先是在伦敦,如今坐镇摩纳哥,所以家族可以从大洋两岸不同的艺术差价中大收渔翁之利。
海利受教于伦敦的圣保罗学校(St Paul’s)及考陶尔德艺术学院(Courtauld Institute of Art),青少年时代大部分时间都徜徉于欧洲的各大博物馆——“我是个精神分析师,不仅仅因为我不像别人那样欣赏油画,我喜欢凑到跟前看,观察那些棱边倒角的地方”。1998年,21岁的纳哈迈德就在梅菲尔区(Mayfair)开设了首家画廊。
但藏品保管在仓库中,意味着家族从来没看到自己的藏品集中展出,直至他组织了这次苏黎士画展方才算是圆了这个梦。“这次展览将是游戏规则的改变,让我们看清楚潜意识中正在做的一切。画作是证实我们存在的一种方式——所有的艰难与抗争,恰似我们的家风——每时每刻都在不懈地努力。我从事这一行当已经15年了,家族之前干这一行也已40年了——这次展览就是全家族努力的结果,对此我倍感荣幸。我们这个家族既传统又前卫——对流逝的一切,我们需要感悟及尊重,无论是基于价值还是传统,过去的一切有其存在的道理。每个人的梦想就是能做成业界翘楚。”
然而,很少有艺术家能做到这一点。纳哈迈德家族的成功在当今聒噪的艺术圈遭人憎恨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对当代艺术作品的公然鄙视。戴维-纳哈迈德(David Nahmad)最近说这“基本上是胡说八道”,并提到了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的作品,他是位剽窃他人概念的艺术家,“都是些天价作品”。我问海利是否能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