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性水墨范式的建构—挽歌与赞美诗-岛子圣水墨巡展研讨会 2012-01-07 12:07:17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点击:
2011年12月17日,下午四点,在“挽歌与赞美诗”中,岛子圣水墨于北京在798艺术区红星画廊开幕。本次展览展出了著名画家、诗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岛子新近创作的四十余幅圣水墨作品,展览现场人流涌动,夏可君、朱东华、牛宏宝、程美信、王明贤、戴光郁、魏立刚、丁方、石自东、贾方

岛子

研讨会现场

 

牛宏宝(人民大学人文学院美学教授):

和岛子的交往已经有20多年,但是其实当我看到他的这些画的时候,我并没有惊讶。就像可君刚才说的他的身份的转换,因为在他的80年代的时候,我们能够发现他的诗歌语言中间的某种断裂,不是那种宏观的分裂性的断裂,在他的诗里头有很多的小断裂,而他企图是把这种不同领域的东西,把不同的词汇之间可能在原来看来是断裂的地方,能够建立一种隐喻的关系。所以当我今天来看岛子用水墨来表达一种信仰的诉求时候,和他早年的诗歌之间是能够关联在一起。在他的这种隐喻,不断的在找小断裂之间找隐喻关系,在一个词去寻找一个词和另外一个词之间的不是直接的语法关系,而是一种隐喻关系的时候,在这里头我们可能会了解到,岛子现在的水墨画的,他的语言的建立中间的某种方式。我觉得岛子在这个地方,可能开辟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就是说水墨如何言说神圣。或者说我们应该如何用水墨来与神圣者建立关系?这是可能我觉得在中国古代的水墨画里头所没有的。就这个传统而言,我们说水墨与神的关系,就是水墨那个神,和岛子水墨中今天所要表达的这样一个神圣者的神之间是不一样。那么这里头就是说,因为从一个基本的意义上来讲,传统中国水墨与它的这个神,如神韵、神形关系的那个神,它在某种意义上是带有一个非宗教性质的这样一个关系。就中国传统水墨的神而言,它具有玄学性质,但是这个玄学性质与救世、与救赎、苦难这个方面的关系,相对来说基本上是比较间接的。但是在岛子这个地方,我觉得他有一个很重要的探索,就是用水墨的这样一个方式,来言说这种与救赎、能够救赎与苦难、与原罪等等的关系,包括在某种痕迹上重去辨认一种救赎的可能性的光芒。像这种东西,我觉得岛子是在这个方面开辟了一个非常大的道路。而且我觉得,就我这一次看他的画而言,我觉得已经开始形成了某种我们能够听得懂、我们能够看得懂、我们能够从中间获得启示的那一些基本的语言和句子。也就是说他已经形成了某种用水墨讲述神圣者的绘画语言。这是一个我非常欣赏的一部分。

 

所以我们今天就要问的一个这样的问题,就是在岛子这些画里头,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水墨如何言说神圣者的画语?就是说水墨如何言说基督精神?或者说,因为我并不信教,但是我可能会觉得,无论是基督教或者是任何一个宗教中,一个诚实中的人与神圣者之间的关系,这个可能是我也算愿意去探求的。那么水墨的这种语法如何言说?水墨言说神圣者的词汇和语法是如何逐渐能够建立?那么,我们知道欧洲的基督教的绘画的发展,它有漫长的历史,而这个历史主要是文学性的宗教故事的这种描述。刚才清华大学的朱老师就讲到了时间性的问题。我们知道这个,基督教的绘画中间,它在表现时间性的时候,主要是用故事叙事中的暗示。比如说“下十字架”这个宗教主题,它对“下”的时间性的陈述,主要是通过基督的身体上的血迹会发生方向上的变化,来暗示从十字架上到十字架下的时间变化。这是实际的事件的故事的时间性。这就启示我们来思考,就是说水墨中的这样一种表达方式来表现一个神圣的这种启示性的东西的时候,它的方式是什么?我们在岛子的绘画中间可以看到,他一直希望能够通过探索,建立他的水墨中的一种新的符号,这种符号它是和基督的宗教,它的历史、它的一些寓意能够关联起来。比如他的圣水墨中有天使、有基督的头像、有十字架、有基督的神圣的血。但是我们也能够发现另外一个东西,就是说在一个黑白世界中,在一种墨的渗染中间他去言说神圣者的显灵;并使这些直接来自基督教本身的符号,它的原初的符号,发生一种东方性的渗染。用水墨来置换神圣的血,来显示神圣者的到来。岛子也努力使用了一些传统水墨画的意象,如竹子,来表达一种忏悔中的神性,如那幅大卷轴画《苦竹》。这方面我觉得岛子有一些新的、重要的探索。而且他的这种新的词汇、语法,让他我能够获得一种临近神圣者的体验,就是他让我们觉得从中间能够有一种启示。这是我觉得可能在这个方面,岛子的艺术中间有一些值得我们去总结的一些东西。甚至这种探索对于开辟水墨画的当代道路,亦有重大的价值。

 

就岛子的绘画而言,我再一次回到隐喻的含义上,虽然说他用了一些基督教的符号,但是我觉得他在他的绘画中间,更多的建立了一种在断裂中呈现,在没有叙事性的这样一个方式下,去聆听圣言,去聆听某种神圣者的显灵的水墨言说方式。我觉得有时候看着他的画,觉得他有一种神秘主义的,或者说是有一种巫师的这样的一种诉求,有时候他可能会把自己,有一种意识把自己藏于或者说把自己置入一种黑暗中间,然后在黑暗中去探索光明的、神圣者到来的可能性方式。我觉得这是我在他的绘画中,他的心性中间最让我感动的方式。就是我敢于进入黑暗,我敢于进入一种无意义的状态,然后我在这种无意义条件下,如何寻求意义的光芒的到来。那么这是我在他的绘画中,我觉得可能最打动我的一部分是这样。或许岛子在这种有意识的进入黑暗以寻求启示的方式中,有一种现实的批判性维度。因为有些东西还想得不是很清楚,我就先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程美信(艺术批评家):

我觉得做一个基督徒艺术家也好,做一个基督徒也好,在中国这个语境里面,这个社会里面,你必须像一个战士一样。水墨本来在这个特定的历史语境里面产生,在中国的文化里面,他就要带很多邪恶的东西。儒家文化也好、道家文化也好,伊斯兰教文化也好,都可以并存的,但是作为一个基督徒的艺术主张,他可以站起来说你们是不对的,水墨这种中国士大夫所结成的艺术它有邪性,假如说我作为一个基督徒,一个艺术家,对于水墨的语言肯定是排斥的,甚至批判的,我不可能搞成传统文人画的方式,绝对是排斥。我的意思是,岛子先生他应该更放胆去做,更大胆一点。因为水墨在中国语境中的特定生成里面充满了很多的邪性,我们几千年以来文化积淀的审美的体系,跟当今的社会制度,审美,还有价值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混在一起,还有它的邪性。所以作为一个基督徒,你可以批判、反对这个东西,不管是对错,你至少有勇气站起来,必须像一个战士那样,我就说这些。

 

主持人:

谢谢程美信,我觉得他很有立场,这个立场异常坚定!其实讨论岛子的作品有两个出发点,一个就是从水墨出发,水墨就是问题,另外就是从圣经出发,就是神圣在后现代也是问题,在东方语言下,在基督教普遍主义的这样一个语境来讨论是本色神学,还是本土神学,这都有很大的冲突,所以其实说是把水墨跟神圣联在一起,这确实是一个悖论,但也是一个张力。我们可以简单展开这个“圣”的丰富含义:它既可以用神圣的水墨,我跟岛子讨论过,他肯定是具有基督教神圣的含义,也具备中国文化的“圣哲”的指向,但肯定不是中国圣人的概念,如果他是中国圣人的概念,那显然跟基督教是冲突的,那么第三个要素就是刚才牛老师说的神秘主义,就是这个“圣”是跟一种神秘主义相关,这可能既有东方神秘主义,也有基督教神秘主义的某种倾向,所以刚才牛老师说它可能是个隐喻,可能不是它基督教的icon圣像,不是基督教的image或idol,它可能也不是简单的象征(symbol),就是一种基督教符号、图形,可能是一种隐喻化的寓意(Allegory)书写,是书写出来的寓意,我觉得它更靠近一种诗性化的,隐喻化的寓意,来达到一种神秘的,可见或者不可见的这种张力,就是他怎么去吸取传统水墨,比如说他用基督教的“血”来置换水,用血,用痛苦、苦难,来置换传统水墨的平淡和那种超然,那种自然性,所以他在做这个努力,我们还应该注意他在努力和神秘主义区别开来,从基督教教义“分别为圣”出发,他在2008年还发明了一个神学性质的概念,“圣秘主义”(santism)。圣水墨,也就是展览副题的英文“圣秘主义水墨”。当然,这都是可以讨论的,那么下面请王老师来继续。 

 

王明贤(艺术史家、画家、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看了岛子的作品,我很感动。岛子很早就参与了85’美术运动,在80年代岛子是北方艺术群体的成员。虽然大家最先知道岛子是诗人,后来知道他是艺术批评家,但实际上他一直在研究美术,也搞艺术创作。看到他这批作品,我想到两个问题,一个是中国艺术精神性的问题,还有一个是中国艺术的学术性问题。因为我觉得,中国的当代艺术,现在几乎就没有精神性。如果说中国古代绘画,五代到宋,我一直觉得那时的山水画是人类艺术史的巅峰,同时也是人类精神史的高峰。像荆、关、董、巨的山水,是形而上的,打动人心,实在是太惊人了。到了元代,像倪云林,表达萧疏之境的笔墨,还是有一种精神性的东西在里面。但是到了20世纪,中国的水墨发展又是另一面貌,如齐白石,注重现实生活情趣的表现,画的花红柳绿;而像傅抱石、李可染、关山月等,他们的水墨写生是新的摸索。北京画院美术馆最近举办的李可染写生展,是很好的展览,可以看出来当时的水墨画家是怎样转向所谓社会主义现实生活的表现。 如果从中国现代水墨史发展来看,他们也是一种探索,但也存在问题,正是在这种探索中,后来人却把中国水墨的精神性完全丢失了。我觉得近30年中国的水墨简直是庸俗不堪,实在没什么可言,所以岛子这种注重精神探索的作品,使我想到应该重提中国艺术的精神性问题。

 

另外一个就是中国艺术的学术性问题。岛子是一位学者,学者的绘画跟艺术家的绘画是不同的。中国近代,像黄宾虹、潘天寿,还有傅抱石,他们最早都是从中国美术史研究开始的,黄宾虹编《美术丛书》,傅抱石撰《中国绘画变迁史纲》,潘天寿著《中国绘画史》,都可称为学者,他们是在美术史研究成名以后,作为画家才成名的。我想作为学者绘画,有它的特点。而中国艺术家的现状是,当然也有很优秀的艺术家,但更多的艺术家胸无点墨,没有一点学问,所以他们的画真的很浅薄。我想学者绘画,应该也是中国当代艺术史上很重要的现象,也是值得大家关注的。

 

另外我看岛子的水墨,我原来以为他是一个学者,不一定在绘画上有很多探求,但我这次看到原作,发现岛子在水墨的语言探索上,特别是笔墨运用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达到气韵生动的之妙。中国现在的宣纸也是非常成问题,现在是“地沟油时代”,中国的宣纸也都不是手工做的,画的时候可能感到水墨淋漓,干的时候就干巴巴,完全不行了。但是岛子在宣纸的水墨控制上,还是有水墨的趣味的。另外他借鉴了西方现代主义,或者抽象主义的一些东西,画面有现代感。我想,学问,对于艺术创作还是有帮助的,岛子的作品就能说明这一点。

 

主持人:

谢谢,确实水墨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神圣也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水墨与神圣是两个方向的问题,可以围绕这两个维度展开讨论。这里的很多批评家都在思考水墨的问题,那么岛子的圣水墨带来一种精神性,作为艺术史家以及现代的自我教化,又不是传统的文人画的那种修养,而是一种源自基督教的精神,这是一个新的艺术修养,有着西方现代艺术这样一个背景,所以他的水墨带来一些新的方向,一些新的探索,或者新意义,我觉得大家可以就他所形成的语言形式面向,再展开一些讨论,下面请艺术家戴光郁发言。 

 

戴光郁(艺术家、《人文艺术》副主编):

听说岛子在从事于纸上水墨创作,我是比较惊讶的。我和岛子认识时间不短了,首先是从诗歌,通过诗歌认识了岛子,然后又是通过艺术理论家和他的艺术理论翻译。1989年之后,他翻译了法国哲学家利奥塔的《后现代状况――关于知识的报告》,不久他又撰写了一本学科指南性质的《后现代主义艺术系谱》,在当时的艺术界影响甚巨――在当时语境之下,这好比一场及时雨,成为许多艺术家的案头书。做这样的工作,那在时间是非常早了。那会儿岛子经常和我们有一些交流,但是岛子在水墨创作领域的成就,我是感到蛮惊讶的。说了很久要拜读岛子画作,他的原作我这是第一次看到。

 

从一个艺术家角度看岛子的艺术创作,首先是语言结构上,对形式感和技术方面考虑比较多一些。这是视觉张力的首要前提,岛子画作,这方面处理很到位,这便是让我惊讶的原因之一。他的作品里面,有一种语言上的透明性。观其画作,一股强烈的宗教感扑面而来,这是能通过画面符号感召力得到的信息。那些神圣符号,是可以阐释我们内在感受的因素。由此理解岛子作为基督徒的思想情愫,让人有向上的澄明感。对灵魂拷问毫不松懈的思虑,在表述上,岛子以透明性语言直接了当地予以辨析。从技术层面我也注意到,岛子主要是通过水墨、宣纸材料,和书写性工具毛笔、排笔,或许还有其它笔,以涂抹、烘染,挥写中的顿挫抑扬,抒写心迹,这一切通过墨和水来显影--他对灵魂拷问的宗教情思。他把自己的创作命名为“圣水墨”,是恰当的。

 

另外,他在借鉴现代主义的一些手法方面,让人印象深刻。这倒不是说他把这些手法应用得如何如何好,让人折服。而恰恰在于,他把这些东西巧妙地融入一种极具东方特质的书写性绘画语言里,不露痕迹,相得益彰。从媒材转换上,现代主义与传统形式在语言结构、技术承接之间,在岛子画面发生了关联,我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一个方面。而且岛子作为一个理论家,一名诗人,他作画一出手便不凡,把那些振振有词喊口号的“画工”型画家(东坡语)费尽心思而不得的艺术图式,潇洒自如地呈显于世人眼前。个中原因,值得研究。

 

刚才见到岛子我便深有感触地说,通过岛子的艺术实践、艺术批评和教学活动,包括诗歌创作,我看到的了一种久违的东西得以复活――一种被流氓文化、低俗文化恶意贬黜的士文化,这是我们丢失已久的传统人文精神。苏东坡(或米芾们)倡导士人画,到明代董其昌那里演变成“文人画”――以文化精英人物为核心的、以人文精神主导的绘画。其实在中国,这种由士大夫阶层占统治地位的人文精神,促使社会保持了上千年之久的稳定与发展。“文人画”诗书画三位一体的强调,其实建立了一种巩固知识分子为主导的人文精神。这里非常自然的形成了一种文化标准,使社会得到往美善的方面稳固发展的条件。就是说,不是流氓们的恶俗文化领导社会,而是相反。低级东西必须接受好的标准的教育改造,洗心革面的做有教养、有道德、讲品质的善人。其实表面看,岛子作品在图式上以符号演绎映射出来的宗教感,是那么强烈。但是从另外一个层面看,就跟传统绘画有一种内在关联了,就是刚刚说到的文人绘画昭示出的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同样是引导人向上、向善的。这一点,它与基督教精神是相通约的。通过岛子――一个学者从事艺术创作给我们的启示,是不是预示着某种东西的来临?或者说恢复?从1949年以后,这种东西给彻底断掉了(士人文化精神)。现在是该重新拾回的时侯了,为此,岛子为我们做了个示范性工作。“五四”新文化运动一方面埋葬了一些腐朽的东西,另一方面因为过于激进、过于短浅,又损害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到了49年以后,一种暴民思想宰制下的流氓文化就把这种东西彻底灭掉了。我刚才跟岛子说,现在艺术界不管是搞创作的,还是搞理论的,流氓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也就正如刚才王明贤老师所说的“地沟油”现象,这很说明问题,现在是沉渣泛起,恶邪当道。这种背景下,什么东西都可以造假,乱来。文化也造假。人文精神丢失了以后,文化人缺少了一种信靠,“地沟油”现象更是大行其道。所以岛子绘画里面强调的宗教精神,给我们的是一种精神性启示,它至少促使我们去思考。

 

看了岛子的艺术创作,感触最深的一点就是,传统人文精神和当代文化之间,在他这里找到了契合点。这也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思考的问题。近些年来我愈渐感觉到,现在做一个艺术家,越朝“画工”方向靠越容易成功,越没脑子被操控的机会就越大。别看概念满天飞,一个个都很“观念”,其实都是邯郸学步,鹦鹉学舌。很多艺术家不读书,艺术创作越来越空洞,这是很大的危机。艺术仅仅停留在花样翻新的抄袭、语言空洞无物的实验层次,不能给我们精神世界带来多少益处。所以岛子作品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艺术面向,新的范式,让我感动,先讲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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