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所以,一旦拍卖价下跌,他自己就很紧张。一个人甘愿把艺术创作低俗化和物质化,背离了知识分子的远大理想和专业能力。这就是我说的在当代中国大环境下,艺术不是艺术自身的问题,而是中国人整体的精神问题。不解决这个问题,艺术创作就是一个民俗工艺品,艺术家就不要做艺术家了,开一个画廊什么的就可以了,买的人多时就赶紧卖,别耽误了这个时间,人少了你就赶紧收场。这个与我们讲的艺术没什么关系。
以问题为本体
杜:你今天所谈,也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我认为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表面华丽的东西越来越多,但看这些作品时,只是感觉到他们在炫耀技巧,但缺乏一种对当下问题的把握能力。而批评家则在炫耀知识量,感觉不到他对问题的判断力和把握能力。一方面他们在炫耀自己的知识、技巧,另一方面又在回避一些真正严肃的问题。这种回避相对而言还是好的,因为他其实知道问题所在。而有些人根本不知问题所在,书读了很多,动辄引经据典,或者各种技巧都掌握得很到位,但只令人感到浮华与不得要领,甚至无聊。我认为对当代艺术来说,恰恰是太貌似复杂了,需要删繁就简,回到最简单的层面,回到原点。回到原点,其实就是回到问题本身,这样才不会偏离方向。如果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却依然在一味向前,很可能已经背道而驰。回到问题本身,这才是核心。在不同的时间、空间、对象之中,问题必然是不一样的,必然是不断更新的。那么艺术的“新”、“多元”,也是随着问题的“新”、“多元”而不断更新的,这种“新”和“多元”是有意义的,而不是为了一味的求新而新。
张:我很赞同。总有些人唯“新”就好。一个人的知识量与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并不成正比,他的知识有时候是在放出烟雾迷惑别人,也迷惑自己,掩饰自己在面对问题时的虚弱与无能。还有一点就是回到现实主义。实际上中国从来就没有回到过现实主义。所谓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革命现实主义,只不过是政治宣教的工具,往往违背了现实主义的精神。我所说的现实主义,不是形式上的具象,而是解决问题的努力,实际上是一种实证主义。
杜:它试图不断的逼近问题,以求把握。
张:就像鞭子抽你一样,你必须要回答,你不回答就是下一个问题,那时候非常糟糕。这才是真正的现实主义,让大家正视问题。
杜:真正的现实主义是对真理的把握,他的语言可以是非具象的。
张:没错。我们所说的现实主义,不一定是形式上的现实主义。
杜:比如绘画方面,从具象到抽象的过程,其实是一个不断求真的过程。它的抽象是为了更加形而上的把握真理。
张:它实际上是现实主义的一个过程。
杜:之所以抽象,是认为过分追求具象的表象,保留了大量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够精纯。
张:我们谈的,实际上是思想、精神逼近现实,并不是外表形式的具象与否。所以要回到原点,回到本质的精神,拷问这个人为什么要活着。
杜:艺术逼近现实,有时并非仅仅是关注当下的问题,而是需要回溯历史。
张:这就是解决历史中延续下来的抽象性问题。艺术品不是说今天工人盖房子,我就表现盖房子,这样就当下性了,就现实主义了,那样太简单了,流于图解。
杜:而且它之所以会关注历史中的这些抽象性的东西,其目的还是要解决今天的问题。
张:对。解决今天的问题,要关注大家能看得到的部分,但并不仅仅是这一部分。所以需要抽象的思考能力和解决历史中延续下来的精神问题。
杜:我们往往忘了原初的出发点是什么,就像一粒种子,我们已经忘了这个种子本来是什么性质,只是把它所生发出来的枝枝杈杈不断的扩大,把派生出的这些枝节当作了种子本身。这样导致了离原初的出发点越来越远,在一些非本体性的细枝末节上纠缠不休,而且越陷越深。
张:知识在有些情况下,往往起了反作用。
杜:知识过多反而对认识问题起了一种遮蔽作用。
张:没错,它离原点越来越远了。中国的当代艺术,如果形式不是我们要解决的最根本的问题,那我们要解决的就是回到原点,解决艺术最根本的精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