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力访谈6:终极追问中的精神镇痛 2012-01-12 11:44:47 来源:作者博客 作者:杜曦云 点击:
中国是一个很独特的国家,尤其是当下的中国。我认为这个厂在以前的中国是不可能建立起来的,可能以后也不太可行。实际上我们应该也有法律规定对待尸体的方式,但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我觉得中国已变成了一个精神混乱的国家,整个的情况有点像大疯人院。

张:今天看我们各行各业的发展,比如从文学到诗歌、小说、艺术,都走向了一种腐化的状态,完全成了追名逐利的名利场,除了这些,大家都不再相信任何事情。这实际上是迎合了别人对你的控制。我不是说不能追逐名利,但我认为精神和肉体要同时进步,当你的精神空缺和被抽空、被控制时,被圈养起来的状态所导致的是令人担忧的未来。统治手段转化以后,被统治者自动按圈养的方向走,不拒绝了。

 

杜:在当下,人相对而言还是有一定的精神自主选择空间的。但这时每个人都不愿意选择。不再认同曾经占据主流的话语。但认同什么方向,又难以回答。这时,追名逐利成为最实际、最当下,最可以把握的方向,其它都处于迷茫或缺失状态。

 

张:这是因为过去被控制得太多了,以至有了一定的自由空间时,不会思考了,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没有精神了。我们过去有过精神吗?实际上过去也没有,我们一直没有。季羡林写的回忆中,用很多故事写的是一件事情,就是被控制了,无奈,只能麻木自己的思想,因为没有希望。我们今天也不能想明天会如何,如果去想,真的非疯即死,所以就不想了,麻木自己。  

 

杜:人们是不再相信以往的话语了,但在今天相信什么呢?好像什么都不相信。把这个问题悬置起来,不去考虑它了。

 

张:这是一种危机。我们谁都不相信,包括身边的任何人。

 

杜:这正是摆在当下的急迫问题:该相信什么?

 

张:我认为每一个有大脑的人,现在都应该这么问。在这个生存空间里,毕竟要找到一种我们可以相信的、值得让我们的肉体完好保存的精神,如果没有这个,我认为什么东西都没有意义。我们活着是为什么呢?房子、汽车、美食等当然是应该得到的,可得到它又是为了什么?

 

杜:它们可以带来生活的便利、舒适。但幸福是一种心理体验的满足程度,是“人的舒适、便利的程度,精神上所得到的享受和乐趣。”,而体验是习得的,并且不断变化、生成着,因文化价值观的不同而不同,没有普遍性和超验性。

 

张:我认为物质生活的便利和舒适是为了提升我们自己,是为了让我们的精神能更好地达到一定高度。

 

杜:如果这些便利带来的是精神的萎靡与消沉呢?

 

张:这还是被所得到的东西控制了。仅仅是得到它了,但得到它以后,并没有提升自己,反而被它控制了。这样的意义不是很大。所以要反复追问问“我们为什么活着?”当然,别人会不太认同我的这番话,说我扯淡。这些物质当然好,我也很想拥有它。它可以提供给我一个好的条件,让我更加自由地去思考,否则,我们的短暂、偶然的生存是没有意义的。

 

杜:这几年,大家不约而同的在追问价值观。如果不知道自己想建构什么,当代艺术的很多所谓的解构是一种无目的的漫游。

 

张:我觉得把这个问题具体到中国的语境中,更好回答。实际上就是追问我们生存的意义:我们在这个环境里,生存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对每个中国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继续悬置这个问题,现状还回继续延续下去。具体到艺术界,可以追问:从事艺术的动机和终极目标是什么?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了,艺术的方向和方法就有了根基上的清晰。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但很多人就是解决不了。

 

杜:首先是解决不了,再一个是悬置。要么不愿意想,要么主动逃避去想。具体到你自己,你从事艺术的动力及终极目的是什么?

 

张:我从事艺术是完善我自己。我最早选择的是文学而非艺术,但那时有很多方面的局限。不过,我认为殊途同归。我现在抓到了我人生的救命稻草,它支撑着我活下去:通过艺术来表达我肉体和精神上所受到的创伤,我对这个社会的种种不满,都通过我的艺术来尽可能完整的表达出来,这就是我能活下去的意义之途。而且我每次做作品都在追问:它的目的是什么,传达出了什么?我的艺术是经过反复思考来表达的,而不是通过灵感,那是另外一种艺术,或者说那种艺术在我这儿不存在。

 

杜:你的作品来源于内心的痛楚,这种痛楚从何而来?

 

张:是因为我作为中国人,自身就带有这种痛楚。没有人去强制我想这些问题。反复的想这些痛楚,是很痛苦的,因为你面对生存中的各种问题。但我不能不想。我通过做作品来解除我的痛苦,作品就是我疗伤的药。很长时间以来,一些艺术家、评论家一直反对我,他们认为从人类的整体状况来说,艺术是解决美学问题。但我认为在中国目前的状况下,解决美学或形式问题不是艺术的首要问题。因为中国的情况不可能是纯粹地解决形式问题,而是生存下来。所以我做作品时无所不用其极,基本不考虑在形式发展逻辑上能解决什么问题,我解决的是精神上的镇痛。如果在进行精神镇痛的过程中不期而至地解决了形式问题,我觉得那很好;如果不能解决形式问题,那就不要去关注它,不管。

 

杜:对你来说,与痛楚相对的美好的理想状态是什么?

 

张:大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纯属偶然,但无论来自何方,无论身份高低,都应该在精神上是幸福的,都应该得到与他的努力相称的东西,这是我认同的理想。但是现世是非常残酷的,有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想这些,已经被控制、阉割掉了,没有了自主想象的能力。上帝造人时,肯定不是这个目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想象,但起码我们有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这并不是多么狂妄的思考,其实是很实际的。因为你要努力把你的思考兑现为每天的生活方式,它就是非常实际的。如果认为这个目标太伟大而难以实行,我觉得这样说是不负责任的。因为你每天生活是在干嘛?你积累的每一步,就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要不然你如何获得向前走的动力呢?我们分分秒秒做的每一件事情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逐步实现目标。这个目标可能能达到,也可能达不到。

 

杜:纲举目张。只有不断进行终极追问,在这个基础上再来看具体问题,才有可能看清楚。

 

张:没错,主干没有找到时,支干可能会迷惑你。这种追问,每隔一段时间就需重新进行,直到生命消亡,这样才能不断纠正偏差。因为随着时间的展开,各种问题不断的出现。一个人能不能提升自己,在于他对自己有没有更高的要求和更深的追问。要寻找到终极目标很难,因为当下的很多话语都让人觉得不可信。但人一旦自己茫无目的,就很容易丧失判断标准,随波逐流,从而很容易被他人操控。

 

 


【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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