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作家可没什么大肚量。”接受《金融时报》专访时,英国艺术家霍华德·霍奇金(Howard Hodgkin)警告道,“我想作家喜欢我是因为我能说会道。”不过,对于这位1985年便已摘得特纳奖(Turner)然而直到21世纪初才被公认为当代英国最重要艺术家之一的画家,譬如朱利安·巴恩斯、阿兰·霍林赫斯特和詹姆斯·芬顿等作家的喜爱,却没有半点儿掺假。这或许应当归功于他那或犀利或内敛、或细腻或抽象的笔触,情感的深度,智性的暧昧以及内化的存在感。
对霍奇金而言,2012年可谓双喜临门,其个人作品集与穷毕生心力收藏的印度艺术品在英国联袂展出。尽管如此,作为当代绘画艺术与马蒂斯现代主义的最后一位“牵线人”,这位八旬老翁依然“倍感哀伤”:“我很孤独,我总感到孤独,我想这就是艺术家的必然处境。”然而,被问及是否介意当今绘画界人才凋零时,他毫不在乎地耸耸肩:“无所谓。”紧接着又乐呵呵地指着自己:“除了这个人。我不喜欢谈论绘画是因为这会耗尽我的能量。绘画是可怖的,紧张的。艺术收藏的妙处在于,这一切已成为过去式。”他还专门创造了一个术语,来概括这种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心理压力——“情绪化处境”。“我一直都在下意识地想事儿,各种各样的东西在我的脑袋里飞来飞去。”
显然,霍奇金的八十载人生已远远超越了“简单”所能定义的范畴。用已故作家布鲁斯·查特文的话来说,他出生在一个“外表精致华丽、内心秩序井然”的伟大家族,其著名成员包括批评家兼画家罗杰·弗莱、淋巴瘤的发现者霍奇金爵士、在伊顿公学任职的霍奇金之父等。不过,霍奇金说:“除了威尔弗雷德·布朗特(伊顿公学的艺术大师)偶尔会把我当成一个疯疯癫癫的鉴赏家,我父母则对我的艺术事业不屑一顾。”
事实上,霍奇金的确当得起鉴赏家的头衔,甚至可说是一位相当出色的鉴赏家。在布朗特的指点下,13岁时他便对印度艺术产生了兴趣,并逐渐练就了一对鉴赏家的火眼金睛,其收藏无一不呈现出强烈的情感张力,一眼望去仿佛“心口中了一箭”。1964年,他首次踏上前往印度的旅程,灰蒙蒙的英格兰与浓郁富丽的印度风情形成了令人震撼的对比。“这是一种消遣,也是一次逃遁,从家庭和婚姻中逃开。”霍奇金的性取向早已不是秘密,然而为了孩子,直到两年前他仍与前妻维持着婚姻关系。如今与他在一起的是音乐作家安东尼·皮亚蒂。“爱情是否给你带来了幸福?”“不。但它带来了画作。性与创造力是一对双生子,它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霍奇金答道。
令霍奇金念念不忘的另一个国家是美国。对于他在21世纪抽象画坛的唯一对手、去年逝世的美国当代艺术大师赛·托姆雷布(CY Twombly),他毫不讳言自己的“嫉妒之情”。作为一位受德加影响至深的新抽象主义代言人,霍奇金一直将其生命轨迹凝注于笔端,从其作品中亦不难窥见对波普艺术、极简主义和概念主义的“抵制”。那么,他是否同样不待见年长四岁的波普艺术大师安迪·霍沃尔(Andy Warhol)?“不,其实我挺欣赏他。美国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无论从情感还是艺术层面来说。我需要的一些东西只有在美国才能找到,比如自由和爱。尽管如此,我仍时不时感到被孤立。画家总是过得很艰难:经济困境、情感困境。从来没有人爱过我。”采访结束时霍奇金嘟哝着,蓦然抬头朝着一旁的皮亚蒂咧嘴一笑:“你看起来好像不相信我?”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