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总是通过观念的力量来获取自身价值。艺术家们通过自己擅长的语言建构意象，传递观念，以期实现情感沟通。卢进的观念影像作品以“蒙太奇”式的图像拼接为基本叙事方式，在对现实的隐喻以及疏离感中营造审美意象，创造了一个超越现实的梦呓世界。

元旦期间在济南举办的“梦中的影像——卢进摄影艺术展”，展出了卢进先生28幅比较有代表性的早期作品，统以《无题》或《意象》命名。走进这些作品，你会发现卢进的关注点非常有趣：躯体、毛发，植物叶子、金属构件，羽毛或者女性用品，甚至还有俄罗斯画家雅克宁的绘画元素。这些琐碎繁杂的元素反复在作品中出现，让我不由地想到了一个词：现成品。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没有拍摄对象就没有摄影。一件影像作品的形成自然要发端于某些拍摄对象，这个拍摄对象或许很普通、很不起眼，但艺术家的神奇之处，就是将一些平凡的事物为我所用，通过形式的转换，创造出感人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卢进运用了类似于拼贴的手法，让人很明显地看到波谱艺术的影子。因此，在展览现场卢进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受西方当代艺术观念影响颇深，重视个人体验，致力于超越常规。

后来与卢进交流，又强烈地感受到了他骨子里那不变的传统价值观。卢进提到，展出的这些作品全部拍摄于10年前，完全没有使用暗房或者Photoshop后期处理。他说，他的创作理念，放到十年后的今天，依然不过时。我个人的理解，所谓是否“过时”，是指作品的价值，卢进的这些作品在今天依然具有独特性和唯一性，从手法到内涵都清晰地显示了它的美学价值和当代身份。

卢进的独特性和唯一性，首先体现在他所表现的题材上。卢进喜欢将一些常见的事物从时空结构上打散重组，通过画面的多义性建构新的内涵。他把玫瑰置于骨骼的X光片上，以这种通常认为并不协调的搭配，隐喻了生命、死亡，衰败以及新生命的诞生，营造出某种脱离现实的陌生感，产生了震撼心灵的力量。在这里，现成品作为拍摄对象相互叠加的作用是：原有物象的意义还在，而新的组合又提供了更多的解读指向，这种叠加的多义性，给观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卢进从不给自己的作品命名，他更乐意让观众自己起题目——属于每一位观者自己的名字，从而赋予作品不同的解读和更多的意义。拍摄这类照片对卢进来讲是艺术创作，也是一种记录表达。在这里，相机是画笔，尽管摄影的纪实功能已经退居其次，却不能否认拍摄对象的基础价值，或许可以这样理解：拍摄对象的固有特征以及被重新组合所赋予的全新意义，又从另外一个角度彰显了作品的纪实性。应该说，卢进的作品是主观意象与客观现实的完美统一。

在创作手段上，卢进坚持用传统相机拍摄，每幅作品都使用多次曝光技术完成在一张胶片上。那些看起来颇有些“复杂”的照片，绝没有经过后期暗房的处理，体现出摄影自身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卢进的多次曝光，可以看作是对摄影自身力量的探索和关注。在看似机械的反复、持续不断的叠加过程中，总会有偶然的事情发生。所有这些偶然性产生微小的变调和混乱，他们不可设计、不可预见、更不可控制，生成了隐喻式的甚至有些诡异的神秘影像。因此，正是这种看似机械的行为，迸发出影像生成的修辞力量，亦即摄影自身的力量。我们常说，艺术真正可贵之处在于它的过程而不是结果，所以卢进的创作特别重视拍摄过程的体验与揣摩，从过程中领悟创作的乐趣。这个过程就像是一种生命的反刍，在反复的咀嚼中，寻找和体验生命的欢愉与怅然。在使用多次曝光技巧的同时，卢进喜欢使用点光源表现物象，这不仅使得画面的主体更加突出，也让画面笼罩在一种飘渺的灵韵之中，进一步渲染了作品的梦幻色彩。

独特的拍摄题材和拍摄方式，形成了卢进自己的方法论和鲜明的个人风格。涉及到根本，则是艺术家立场的确立。卢进的的摄影观，是一种开放的视觉文化观。他说，“美术对我影响很大，我虽然搞摄影，但是和设计界的朋友交流的比较多，他们的思维很活跃，我不喜欢将摄影和其他领域分得那么清楚，说我是搞摄影的、或是搞美术的，或是搞设计的，都无所谓，都是视觉艺术”。正是这一认识让他的作品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风格和面貌。我想，卢进的创作更像是一种一以贯之的修行方式，对生命日常情感经验的体悟与把握，成为其作品的精神底色。卢进认为，一张好的照片，必须凝结拍摄者的个性，必须体现其艺术风格，只有真正倾注了自己的思想感情，才能“勾起你心灵深处的一丝情绪波动，才能真正打动你，从而打动读者。”在他眼里，摄影本身就是通过一个媒介使自己更接近纯净自性与和谐境界的方式，所以只能努力去做，要让它变成生命体验、习惯和感觉的一部分。

读卢进的作品，就像观看好莱坞影片《盗梦空间》，在梦与现实相叠加的异度空间中体验离境之感，意识被诱拐，情感被剥离，你只能靠直觉循着创作者设计好的路径去寻找那扇可以走出去的门。当你从作品那些隐晦的意象中走出，就像经历了一次精神上的冒险，或者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而这也正是卢进创作的精髓所在。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