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
收藏泰斗张伯驹7岁时,其父张义安将他过继给伯父张振芳。张振芳投资创办了中国北方第一家商业银行——中国盐业银行。张振芳去世后,张伯驹接任盐业银行董事长兼总稽核之职。1935年,盐业银行的总管理处也迁至上海。总经理吴鼎昌看重张伯驹的身价,积极说服他来上海分行兼任经理。按照银行规矩,张伯驹应该住在银行宿舍里。但张伯驹随性惯了,嫌不方便,住进了陕西南路培福里16号的一幢洋房内,却由此引发了一场轰动旧中国的绑架案。
1941年6月初,张伯驹坐车刚出培福里弄口,突然冲出三个莽汉。他们拉开车门,一个拖出司机老孔,另两个将张伯驹挟持而去。次日,上海《申报》刊登了消息,称张伯驹被绑架,下落不明。一时沸沸扬扬,众说纷纭。有怀疑日本人干的,有怀疑是家族内讧,还有怀疑是其他收藏家阴谋所为。
其实绑架的主要筹划者,乃是盐业银行内部的高级职员李祖莱。李祖莱嗜赌,绑架案发生的几天前,李输掉了一万多元。另外,盐业银行上海分行经理调走后,按理应由副经理肖颜和升任经理,襄理李祖莱升任副经理。但没想到吴鼎昌认为肖太平庸,李人品较差,且与汪伪勾搭,结果找来了张伯驹。李祖莱又急又恨,就打电话给汪伪76号特工总部的警卫总队长吴四宝(后改名吴世宝),请他派几个弟兄将张伯驹绑走,说这样可以“大发一笔”。
吴世宝流氓出身,投靠日伪后专门捕杀抗日进步人士和绑架上海滩工商界巨富,“化工大王”方液仙就是被他绑架杀害的。此人胆大妄为,根本不管什么“盗亦有道”,总是勒索人质钱财后“撕票”,为“同行”所不齿。就在绑架张伯驹的同年12月,他还策划抢劫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黄金。
张伯驹的夫人潘素接到绑匪的电话说要赎金200万元。潘素只凑到100万元,离对方要求的数额还差一半。张家本来有古董、书画,但张伯驹对于收藏的座右铭是:凡是我张伯驹收藏的书画古董艺术品,不论发生什么事,贵贱都不能卖!金钱易得,而国宝难求,万一将国宝流到洋人手里,我张伯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当时盐业银行董事长任凤苞既怕张伯驹性命不保,又担心银行一旦牵入,绑匪会以银行为谈判对手,乘势而上,层层加码,以至不可收拾。如果此例一开,后起者纷纷效仿的话,搞不好银行会顷刻破产。任凤苞再三关照上海有关各方:帮忙只能在暗中,千万不可由银行直接出面接洽。
在左右为难的情况下,潘素想到了结婚时的证婚人孙履安。谁知此时的孙履安已破产,潦倒不堪。孙氏不忘旧交,为救朋友,他领着潘素去找孙曜东。孙曜东的曾祖父是孙家鼐,当时正任上海复兴银行行长兼任周海佛的秘书。
孙曜东经过调查发现:绑架案系李祖莱主使,勾结汪伪76号特务所为。孙曜东就直接给李祖莱打电话说:“张伯驹乃我的把兄弟,不要为难他,兄弟们如有急需,我愿意赞助。”而李祖莱的回答是“少管闲事,不用插手”。
孙曜东只得将此事告诉了周佛海。周佛海闻之大怒,当下给李士群打电话质问事情缘由。孙曜东虽有周海佛“说话”,但深谙黑白两道的规矩,一口承诺“愿出20根大条酬谢兄弟们”。
李祖莱这才知道孙曜东“大有来头”,恐怕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索性把人质作为“人情”,送给正驻扎在上海浦东的汪伪头目林之江。抗战期间林之江在汪伪和国民党军统之间“脚踩两只船”,先参与刺杀准备叛变日军的前国民党浙江省主席周凤岐,后参与捕杀准备行刺丁默邨的郑苹如(《色,戒》中王佳芝的原型)。孙曜东只得再与林之江联系,保证“绝对奉上20根大条”。
林之江得了钱,当下命人释放张伯驹。张伯驹回到家里,潘素悲喜交集,忙不迭地张罗着为张更衣、沏茶、温酒,焚香驱邪。不多日,张伯驹一家收拾行李匆匆返回北方。
张伯驹沉醉于书画玩藏,尤擅鉴别字画,号称“坐鉴别字画第一把交椅”,平生收藏价值连城的古代字画无数。在张伯驹的收藏生涯中,购买《游春图》一事至今传为佳话。1946年,故宫(微博)散失于东北的书画陆续出现在北平的古玩市场。张伯驹从友人处得知马霁川要把展子虔的《游春图》卖给外国人的消息后,驱车直赴马霁川的住地,提出要收购《游春图》。马霁川对张伯驹的脾气很清楚,提出800两黄金的高价。
张伯驹当时已负债累累,无力筹措,无奈之下火速通知故宫博物院,陈述此卷应收归故宫博物院,并建议院方致函古玩商会,不准此卷出境。
事隔不几日,张伯驹得到消息说,故宫博物院因经费不足,无力收购。张伯驹只好先赶往北平和平门外琉璃厂,在荣宝斋(微博)等店里将此事公之于众。马霁川见《游春图》一事已闹得满城风雨,感到不便再转手卖给洋人,于是就做个顺水人情,同意“降价”让给张伯驹。
虽说降价,《游春图》要价仍然太高。最后张伯驹决定把居住多年的弓弦胡同的宅院出让给北平辅仁大学。这套居宅是北平城内少有的豪宅。张伯驹将卖得的2.1万美金兑换成220两黄金去找马霁川购画,不料马霁川借口张伯驹的金子成色不好,需“追加20两”。
当时,张伯驹手头拮据,无奈只好卖掉了夫人的首饰,凑足20两黄金,交给了马霁川。
【编辑:易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