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画如此,山水画亦然。王认为,在文人画理论时期,山水画同样也有“形”与“神”的问题,由于山水画不如人物画那样拘泥于客观形象,它的“形”比较宽泛而不太要求被描绘的对象真还是不真,所以,在“传神”方法上与人物画的“传神”有所区别,但是我们同时也看到,山水画兴起于从“传神”到“神格”的系统之中,即使到了董其昌也在说“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传神”论绘画重在人物,这是自古以来人要“存形”的必须结果,所以论述的都是人物的“传神”。
直到二十世纪,亦复如此。比如,他认为黄宾虹能在今天被称为二十世纪山水画大师,也是因为他改变了这一传统山水画的意境标准,而发展出了山水画的体块面结构,山水画在这种体块面结构中所要解决的不是意境的问题,而是山体在画面上的结构性安排,这种安排是有自己的比例方式,而不为自然山水的形态所左右,尽管黄宾虹本人还依然在收集自然山水。这种结构性构图成为了黄宾虹所有描绘的对象,它是被固定化和必须反复尝试的结构,哪怕变得比较单一。
西安美术学院教授彭德对两位的发言进行了评议。彭德说,二十世纪往往把学术的对立面简约为几个关健词然后加以批判,它会出现很多问题,例如杭春晓说他的论文有两个关健词,一个是进化论,一个是革命。革命一个是暴力革命,一个是非暴力革命。毛**讲,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为,这就是暴力革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是革命。顺应天意和民意进行革命,革命就是改变自己,它是上天的意思。进化论,我们望文生义看,进化就是进步,就是向前发展的。但在他看来,进化是演化,是多方向的,包括反复,包括回归。比如说严复将“进化论”翻译为“天演论”,天是指自然,自然演化论就是进化论。因此,我们面对进化论的时候,应该对进化论做一个界定,它的内涵是什么。在西方,进化论是普遍真理,但是到了殖民主义的时候,殖民扩张完成以后就开始转向保守,开始反对进化论。
对于王南溟的报告,彭德认为王基本是在谈罗杰·弗莱,没有谈中国。西方文化在每一个中国人身上,包括在王南溟身上的影响非常深。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他特别指出,王文在援引文献资料时的版本问题。而文献版本则关涉到论证是否合理的问题。因此,如果说杭文是一篇学术论文的话,王文则更像是一篇评论。
就此,王南溟做了解释和说明。在他看来,如果说一个版本是伪的,但是对社会造成一定的影响,甚至今天依然影响着人,这时伪恰恰构成了这个版本的文本价值,也就是说哪怕这个版本是伪的,但已经影响着人们的思维,而且是潜意识的,大家用这种观点来指导自己行为的时候,版本伪构不成伪版本对人结构思想影响的辩护性,此时版本伪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尤其是现在,你固然可以做版本学的研究,但是,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我们现在都用电脑,一个人在Word文章里面有很多版本,他不愿意删掉以前的表述,会增加一个新的Word版本,这个时候就有更多的版本,此时他觉得修改的版本好,但过了没多久他又觉得过去的版本好,他甚至都不能证明哪个版本是其最终版。不过,古代大多是手抄本,是修改的,所以我们有版本可研究,但以此论证某种东西作为唯一的参考,那是有问题的。他认为自己不是搞版本学科的,所以觉得没必要去讲这个东西。
彭德回应了王南溟对自己的辩护,他尖锐地指出:“《古文尚书》是一个伪版本,但深刻影响了中国的历史。伪版本是有用的,但是必须著名。王南溟你根本不著名,你都不知道是不是伪书,还振振有辞作辩护,首先是你应该作检讨,向我和大家做检讨,然后才论证你的观点。”
美国波士顿大学艺术史系教授白谦慎认为两个报告都很好。对于杭春晓的发言,他提出能不能改进一点,虽然杭文大量引用了视觉文化研究方法,能不能多吸收一些,比如医学(如视网膜)方面的材料。视觉经验涉及到视网膜的变化,比如炼钢工人的视网膜和我们是不是一样。还有像背临中有不准的情况,这是因为是他记忆得不够清楚,还是有意识忘却或者无意忘却,还是被改造过的视网膜导致的结果。对于王南溟的论文,他建议今后做工作的时候把已有的研究成果带进去。
批评家、策展人高岭认为,王南溟的发言太过于强调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中国人谈对象的时候,可能更强调是一个对象和别的对象之间的关系。当他强调这个对象,以及物背后的那个东西,比如说道的关系的时候,他更多强调的是王先生文章所说的“神格”等等思维方式。但是王更多强调的是主体,可能更接近我们今天所说的表现主义,想往这方面靠,这也许是一个替代性的理论。另外关于黄宾虹消减了所谓再现的创作模式,他很好奇。不知道王先生认为是黄宾虹那时出现的,还是之前就有,后来逐渐形成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分。如果是后者的话,可以说近代以来不需要受西方影响,我们自己也会向抽象画发展。只是在西方冲击之下加速了这个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