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家如何才能不做一个形式主义者 2012-02-28 09:29:44 来源:作者博客 作者:英二 点击:
当看到“生物艺术”这样的艺术新形式,人们的感觉会是兴奋,好笑,还是悲哀?当代艺术开启了高科技的新炉灶。难为了艺术批评家,现在要写那种似是而非的科技文体,既使并不需要达到科普的水准,但也要足以悠忽观者大众吧。

当形式主义的抽象艺术被视作符号时,“再现”就并不仅仅是关涉视觉表象的意指行为,不再仅仅在于再现的对象,还可以转过身来关心自身的象征和思想传达。抽象形式和观念符号,也就此一变而为超越事物的“非具象” 再现了。

 

也不必担心艺术会因此而枯竭,与形式相伴的是种种“挪用,拼贴、现成品、装置,媒介,光效应”。艺术的形式似乎无穷尽。弗兰克布兰在《对实物的迷恋》中说:杜尚并非是唯一的肇事者,在他之前就有过“贴纸革命”,布拉克和毕加索是始作俑者。“到60年代,后继者众多,真东西成了艺术的替代物。” “在后现代主义那儿,艺术家无需技艺,用现成品加以摆设,只要签上个名,便可待价而沽,任何物件和材料连同环境,皆可成为艺术品,由此,艺术同装饰、装置、技术、制作、展示、和事件同义”。

 

随便甚么都可以是艺术,谁都可以做艺术。艺术的“自给自足”,成了当代艺术的一条基本准则。“艺术的任何成分都可分离,从而成为艺术生产的一种可变通策略”。是材料,或是场地,或是主意,或是行为留下的说不准的痕迹。早在上世纪60年代,人们在惠特尼博物馆的《反假象:程序和材料》展中看到的就是那些干草、油脂、污垢、和狗食。展览的策划说明是“构思和安置这些作品的过程比作品的客观性质更为重要。”

 

就如“甚么都可以是艺术?”同样的疑问是,“纯艺术安在?”现代以来的批评家们,就是有本事把艺术弄成了“向纯化进军”。大批评家格林伯格所认定的现代主义绘画本质就是“平面性”。而弗莱的切入点是塞尚图像的“变形”,并以此探讨“形式本身就具有意义”。贝尔说“有意味的形式”是视觉艺术所共有的性质”,“塞尚最强有力的特点,就是坚持了“有意味的形式”至高无上地位。从平面的变形开始,以此,形式主义最终走到了完全纯化的单色画。

 

把艺术孤立起来,把艺术当成了与自然、与人类的整个生存过程毫无关联的东西。形式主义批评把“艺术纯化”的实施视为艺术极至的真谛和职责。批评家们勤勤恳恳,探索作品的形式构成。二十世纪以来的现代主义艺术,堆积着大量的情欲、死亡、凋弊、腐朽、衰败、糜烂的形式主义。批评家的责职就是用“意义”来修饰和弥合其间的界限,通过追求纯形式的变幻来表明“艺术的繁荣”,从而坚持艺术及艺术批评的存在。批评家们就像捧着了一个饭碗,把所有的现象夸张的看作符号来精雕细刻,肆意渲染,把形式当成了一切。

 

就如“塞尚的苹果里有没有故事?”这样的形式主义命题,会如何的耗费艺术批评家们的精力呢?现代主义以来的艺术批评就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到作品的形式上。虽然,“塞尚的苹果里没有故事,它就是形式!” 这样的声音一直存在。但是,“形式”为什么会让批评家们一如既往,乐此而不疲呢?

 

就如那个被称为美国艺术史“教父”的夏皮罗,从希腊文考据到拉丁文,结论就是:“塞尚那些用一层层帷幕和面料包裹起来的苹果,其实就是裸女的化身或者替代”。批评家们为此惊呼:“惊人的发现。这一发现足够惊人。”惊人到什么程度呢?于是,批评家们自豪地告诫说:“这就是学术的根本力量,没有夏皮罗,我们就会被“塞尚的苹果里没有故事”的振振有词吓倒。”

 

殊不知,塞尚的苹果,永远也只能是苹果。对于当代艺术来说,艺术是形象的,还是非形象的可能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艺术是否仍然继续承担著某种“精神性的秩序化力量”? 人们还未来得及去验证现代艺术的此种承诺,就已经面临了当代社会的再现形式危机。

 

在西方的古典绘画里,形式为内容服务,只有主题和内容是重要的。自十七世纪,西方思想史发生重大转变。笛卡儿强调由心灵“看”到符号,而不必与视觉看到的“物”有关。以此,“再现”就不再以视觉形式为依据,而是由内因生成的感觉来作为代表了。由“本体论”向“认识论”转化,从“艺术作为反映现实的镜子”,转而反映作为思维主体的内省的人。

 

批评家开始从人的理性思想去寻找真理的根据。康德说:“ 想像力有强大的力量,能创造出第二自然,即超自然的东西。” 黑格尔更进了一步,说艺术的发展并非通过模仿,而是观念的表现。具体的感性形象仅是显现精神理念的载体;而精神最终要摆脱物质形式的依赖,获得精神的最後解放。从黑格尔唯心的精神现象学,到尼采主体的参与,“再现”就成为“如何产生”,而不是“像什么”的问题了。

 

艺术家凭感性去判断事物是“天经地义”之事。然而,就如中国的哲人王阳明所说,感性是“随躯壳起念”,受“物欲”的控制,是个靠不住的东西。这样“无明昏沉”的“感性”,要追求“纯艺术”谈所何易,显然不复存在。就如叔本华的那句话:“欲望这种东西,当得不得满足时,使人觉得痛苦,而得到满足时则又使人觉得无聊”。

 

那些想以“形式”而替代一切的想法过于天真。批评家很乐意地说:“人类的想象是无限的”,而事实上,想象的翅膀既飞不太高,也飞不太远。艺术一旦脱离了艺术家对现实世界的真实体验与思考,以孩童积木游戏式的不断花样翻新,以不同排列组合的“形式”来表现单一的欲望,结局一定会令人空虚失望。

 

花样是有限的,无限地贪新求奇是不可能的,不管是“生物艺术”,还是“烟花艺术”,所有的形式终将玩儿完,所有的材料终将耗尽。“艺术家”们总有一天会觉得黔驴技穷。对“实物”与“行为”的迷恋也终将是疲累和乏味的。如果只是感觉“行为”的本身,无论你如何愉快地咀嚼苷蔗还是舒畅地排泄便溺,剩下的也只能是满地的残屑和肮脏的排泄物。

 

在上世纪,从尼采哲学的“未人世界”,到当代文化的“终结时代”。追求的是全球文化的均质性,当代艺术似乎成功的清除了所有不协调的痕迹。批评家们把这类“终结观念”的实施视为艺术极至的真谛。艺术家可能会因为生活在“未人世界” 的去文化荒漠而感到悲哀,而批评家则可能会说:“我们只不过是把形式主义过程推到了极致”。尽管去文化的“艺术消亡”,不可避免的把艺术家也弄没了。

 

在这样的资本主义世纪,就如劳动无法被政治化,艺术的创作同样历史性地被贬低为抽象的存在。就如全球化使资本与劳动在空间上的被分割,以致两者的紧张和对立失去了某些基础。然而,就如艺术的形式与内容,资本和劳动的紧张性是结构性的,没有劳动创造价值,资本的循环就无法完成。就如形式主义把艺术的天地限死,所有的招数终将用尽。在今天,资本与劳动的结构关系比任何时代都更为深入与广阔,但两者之间的对立只是以结构的方式存在着,尽管劳动仍然是沉默的。就如艺术的内容被形式主义抹去,或者被掏空。但艺术作为人类的存在状态,或是对于人与自然,与社会关系状态的整体性表现,艺术就只能在人与其世界的关系中去把握和寻找,尽管艺术仍然是沉默的。

 


【编辑:成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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