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觉上,常玉(1901-1966年)离我们是遥远的。从上世纪初到本世纪的此时此刻,不过百年有余,常玉已然伸手不可触及。
并非是历史那么遥远,他的活生生的人不过刚与我们擦身而过,但比起他同时代的、与我们近之亲之的徐悲鸿,对他的陌生感是显然的。
从时光与情感上感觉远,从艺术史的角度,也远。
常玉是个艺术家,可是他只是活自己性情的艺术家,有极高的艺术天赋,却缺乏现世生活的能力,文韬武略没有同时具备。
又永远只照自己的艺术之眼描绘世界,既不参与任何艺术组织,又没有发起过任何艺术运动,绘画也不属于任何流派,可说之事,实在寥寥。
艺术史是迟醒的眼,它从一开始并不眷顾只为自己活的人,对不声不响的天才的接纳与发现,以及欣赏,总是姗姗来迟。
好在常玉的艺术本身,那一番才情与惊艳,将他自己稳稳地立于艺术史中,好似一个喜欢藏猫猫的顽皮的人,要我们多待些时日,多有些耐心,多花些功夫寻找,才于陡然惊喜中,对他说:啊,常玉,你也在这里么?!从出生上来说,常玉是非常幸运的。书香门第与富裕之家,奠定了他受培育、习书画的大好基础,不然哪里有条件奢谈艺术。
上世纪之初的偏远之地、四川盆地东北部的南充顺庆,虽然是个小地方,却有川蜀之地特有的富庶气质与人文底蕴。
常玉的父亲常书舫是个深爱书画的人,在乡绅中比较有远见卓识,对子女的培养极为上心,供玉食,教修养。
家和万事兴,见识定素养,儿女辈中果然教出了几个会经商、懂治学的好才子。
只是常玉的天性,既不同于商业头脑发达的大哥常俊民,也不同于富有治学头脑的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二哥常必诚,率真活泼有余,严谨自律不足。
他自小偏爱艺术,对线条与色彩敏感异常,总跟在父亲身后写写画画,不多时就显露过人的艺术天赋,令父亲大喜过望。
待常玉年岁稍长,父亲便厚礼请来清末民国的蜀中大儒赵熙(1877-1938年),亲授常玉诗文与书画。
无怪乎,无论常玉离开中国多少年,无论他多么深谙西方现代艺术,其绘画笔触里,总是闪耀着一股清秀的人文气,东方意味浓郁。
从9岁长到14岁,常玉在才情冠绝一时的赵熙先生身旁,专心习修了五年书法与绘画。
耳濡目染来的秀逸,那可是根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