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品田:漫游的存在 2012-04-06 15:11:24 来源:中国当代美术现象批评文丛 作者:吕品田 点击:
比较起来,王劲松、宋永红的“立场”,既不像方力均那样站在“抽象”而“悠远”的位置上,以致“眼光”中的“事象”显得混沌泛泛;也不像岳敏君、杨少斌那样站在“具体”而“高广”的位置上,以致“眼光”中的“事物”显得显著历历。

比较起来,王劲松、宋永红的“立场”,既不像方力均那样站在“抽象”而“悠远”的位置上,以致“眼光”中的“事象”显得混沌泛泛;也不像岳敏君、杨少斌那样站在“具体”而“高广”的位置上,以致“眼光”中的“事物”显得显著历历。他们的“旁观”位置,“低平”且“贴近”,“眼光”中的一切显得活生生的切近清晰,往往陌生中又熟悉得富有谐谑意味和刺激性。同样,也正因为“贴近”,“对象”就在你眼跟前“活动”的晃晃感和缺乏必要视距所造成的看不“完整”的不完整感,都是这种“旁观”位置或姿态自然会有的“视感”或“生活体验”。

 

王劲松说他“偏爱戏剧”,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显然的原因,当是“旁观”姿态有一种类似于戏剧“导演”的使“一出戏中所有的角色都得听从调遣”的优越性。不过,画家之偏爱,并非觊觎“导演”那种“统辖全局”的“权威”或“权力”,他只是用一种模拟来表示所领略到的“旁观者的兴奋”。因为他虽非“导演”,却也拥有按自己的“眼光”和“立场”“挑”着看的自由和权益。他说:在街上散步时,常常在广告牌中,在橱窗模特身上,在传播媒介的艺术天地里,在传统文化的陈词滥调中,找到自己作品中的人物。他对“旁观”很满意,因为它很实惠。能看得出来,王劲松的“旁观”姿态是“漫顾性”的关注态,即闲荡溜达着,漫无焦点地观察生活现象。这种很“休闲”的感知方式,当然自由、愉快,也的确容易体会出现象的“魅力”来。如其所言:“我一直崇尚一种自由的、愉快的创作精神,……用一种把思维游离于一切行为的局外人的方式去观察社会活动,然后又用旁观者的兴奋去体会这种极高魅力的精神现象”。(《愉快的把握》)相比之下,方力均那种每每和儿童、少年时期的“疑惑”“贯通起来”的“旁观”,自然容易沈浸到“回顾性”的“迷失”;而岳敏君、杨少斌怀有“政治兴趣”的“旁观”,则难免“旁顾性”地关注那些具有相应“兴趣”的人们正在关注什么“热点”,也不容易做到像王劲松那样地“愉快的把握”。

 

说到王劲松的“愉快的”,我想到了新文人画大将朱新建的“玩玩的”。这当中或许有某种联系,或许没有某种联系。不过有一点是他俩共同的,即都学中国画出身。经常有人告诉我:传统是个坏东西,它会腐蚀你的创造性,让你一身暮气。“愉快的”和“玩玩的”样子,比之为捍卫“精神发展的前卫性和尖锐性”而“严肃的”的架式,不说是一身也得是半身暮气了,这恐怕是受了“中国画”的腐蚀。当然,王劲松远不至于像朱新建那么不可救药地“玩”笔墨去了,他早在1989年已开始画油画,这或许是他对“传统文化的陈词滥调”多少有些警觉。不过暮气一经染上,就很难去身,以致会以为“传统中旁观者的品评也是一种精华”。尽管我不知道这话里是否含着“捉迷藏游戏”成分,却以为“品评”一词倒是透出他的“旁观”特点,即“品”着“评”而非“批”着“评”。后者不仅容易惹气,而且很难找到“品鉴”的感觉。“品”着“评”是先“闲”着进去再说,先敛住自己的心迹,然后再论别的。

 

画家就这么散散慢慢、悠悠闲闲地作即景的“旁观”。他打从“看”《测量》(1991)起,先在《大晴天》里“品”别人《大合唱》、《大气功》、《大会串》(1991);接着《又是一个大晴天》,再“品”人家《天安门前留个影》(1992);赶上《欢庆日》(1993)要么去《大舞台》(1994)“品”《城市之歌》、《城市剧》,要么去《1995•公园》“品”《城市消息》(1995)……总之,在一个“城市”里,从东头到西头,画家张来望去地“看热闹”、“看演剧”,专“往”人堆里“看”,专“挑”嘈杂的“品”,,很是快意,也很自由。如此“旁观”,颇合中国“散点透视”作风。画家这一点那一点地把东西敛到一块儿,结果“随意安排画面形象,都成为他幽默话语的主要因素”。

 

对生活现象这种敛“心”而“品”的“愉快的”“散点透视”把握,使王劲松的画面上呈现一种颇为骚动散乱,又颇为滑稽发噱的碎片感。这种零散化的形态面貌,构成其绘画艺术的突出形式品格。它显示了画家的意志趋向或艺术趣味在“象位”上的贯彻,相应地也显示了他以“空间片断化”的非完整性形构,创造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生动画面效果的优异能力。画家在形式处理上,强有力地调动了“形构”而非单纯“图形”的视觉表现力,把许多“碎片”或“片断”颇为自然地并置、迭合在框限内,使它们在一种纯粹地形态“构成”关系中彼此冲撞、彼此干扰、彼此瓦解。这种由“形构”意义上生成的巨大而又无法思议的形式张力,从形式感的角度把“现象片断”得以自然并置、迭合的观察背景——诸如舞台、公园、游乐场、街心广场等,转身间给消解了,以致依然那么熟悉的一幕幕都市生活即景,品着品着便冒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乏幽默滑稽、戏谑调侃味道的陌生感。基于自己的切身“生活体验”,我觉得画家对当代中国市井生活的体验颇为深切到位,“品”到了那个“味”上,“品”到了直到目前依然如此的或曰生机勃勃,或曰粗鄙简陋,或曰万象更新,或曰泥沙俱下的这么一种“现代味”。尤让我重视的是,这种“味”是直接从视觉形式上流溢出来的,画面形态本身富有相对这种“味”的“纪实性”。我以为王劲松的这种个人经验,为新生代艺术提供了一种很有价值的“技术的解决”方式,暗示了与刘小东、毛焰、范勃区别较大,与方力均有别亦有同的语言形式处理方面的又一种可能性,它同样可以趋近呈现“瞬间—碎片”实在性的纯粹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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