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这些很恐怖的事情中,人性的底线都可能被践踏……这与你思考艺术和选择自己的关注方向有关系吗?
华:确实有一定的关系。我们经历过文革,那个时候各个城市、各个派别之间的武斗,死了很多人……但它是否与艺术创作有关系,是不是这个年龄段就一定要表现沉重的东西,这个事情我没有想清楚。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他们对整个人类的命运等问题就没有感觉吗?难道他们的苦难只是一个宠物狗的丢失?当然我也不能以偏概全地说什么艺术是深刻的,从事艺术这么多年,艺术的道路应该是比较宽的,你不能认为你做的这种比较沉重的才是深刻的。艺术所关注的方向中,始终有部分要接近人的内心、接近宗教感等,不同年龄段的人都可以进行这种宏大关怀、信仰层面的思索与追问,而不只是在形式上做探索或发明一个新的符号。对我来说,我比较愿意做这方面的探索。对人的精神的提升,从个人恩怨升华到对人类的关爱,如果一个观者看到这样的作品会感同身受,会萌发出类似的情感,这对人类的某方面是有帮助的。
杜:你的作品中关于灾难、爱、命运等的探讨,可能有些人会感觉似曾相识,会感觉某些方面与中世纪或文艺复兴的绘画相似度比较高。你如何看待艺术的当代性?或者,艺术的当代性问题重要吗?
华: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它可能和个人的选择有关。文化有一个承续的关系,中世纪的绘画像一个积木一样,它输入了我们的思维体系中,那我画的时候不自觉地会引用它。但是语言上的当代性还是重要的,它可以借鉴传统的某一方面,但它不是在重复,而是做出比较具有当代性的风格。
杜:你认为,在语言上具有当代性的话,可交流的范围、程度就提高了,因为在一个大家形成共识的语言范围内。
华:你说的对。首先,我们承认各种艺术风格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但作为当代艺术,它的面貌还是应该接近所谓新的东西,或者具有当代性的东西。
杜:看你作品时,我更多感觉到的是你对人自身的一种发问,或者对人类中心主义、人本主义的一种怀疑。
华:我们最基本的要求是众生之平等,我们要求天人和谐、亲近自然、人应该适当谦卑……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基本的要求。
杜:你的作品中透露出一种不可知论或神秘主义的信息或情绪,这种不可知论放在当下的语境中,尤其在国内的语境中,形成一种很大的反差:在当下,好象每个人的文化自信心都在膨胀,人越来越狂妄,毫无畏惧之心,好象认为这个世界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握。
华:我赞成你的这种观点。我的感觉是:人对万物的优越感是不合适的;我们的主观和客观是否相符,人是不是可以认识所有的真理,这也是一个问题。佛曰:不可说,一说就错。所有的科学都是建立在分析基础上,但凭感觉有时也可察觉到一些真理,但却没办法认识到。这是两个范畴。作为一个人,在认识过程中,是得到结论重要,还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某些东西更重要,这个也是可以思考的。在认识、分析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到头来可能没有一个结论,这也是因我们人类太渺小。比较大的几率是: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结论,因为正确也是相对的,只在一定的时空环境下相对有效。首先,也许你根本就得不到一个正确结论。其次,与其说你在认识世界,不如说是在感觉世界。作为艺术,是否更加偏向你的感觉的部分。再次,你的认识、感觉世界的过程、轨迹往往更重要;你做作品的过程,可能更有价值。最后,你未必一定是站在万物之上,所有都能把握,这是值得探讨的。
杜:科学往往不是一个证实的过程,而是不断证伪的过程,而且事物在不断流变、延异之中。
华:在认识的过程中,对象就发上变化了,比如:人不能两次同时踏进一条河流。我和你谈话,一秒钟前和一秒钟后的你又不一样,所以,我要认识你,这是一个哲学问题,难度很大。我们在谈话,这个过程比你得到的某些结论要有意义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