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 远山也精彩之一 丝网版画 27-30 51x59cm 2011年
这种感觉一定是被《高山流水》引诱而产生的，有些冷漠，有些晕眩，有些背离。张杰1996年创作的《高山流水》正是他后期创作的起点，如《光与影》、《痕》等。面对张杰这些似是而非，但又的确是风景画的图象，能察觉到在主观意志下的视点的迁徙、自然的变异和心境的混合。只因张杰的作品中，特别是近期作品中，衍生着一种异样的、冰凉的，被隔离的生命。
从张杰风景画的视觉选择上考虑，以“鹰眼式”的俯瞰视角确定视点，形成特殊的视野。这些视野并未因居高的视点，而变得开阔，反而因狭窄取景形成的苍茫产生出一种危机感、神秘感和紧张感。张杰的风景画题材，一向只是风景的某一局部，如《光与影》中，或是一个山头、山峰或山顶，它们都不曾秃兀的显现于画面中，而是延伸着，平坦地掠过画面。那些沉重而诡异的阴影，深深地印在山上，似乎随着晕眩的视点，慢慢滑动，渐渐地弥漫开去，把整个画面都掩盖住。这种视点的迁徙，是因为画面中阴影的投向与视向的同一性导致的，人们的视觉似乎成为太阳光线的化身，在联想的空间中，使画面产生动感。而这种动感却未能带来诗意的享受，而是产生一种对生命意识的考验与冲击。
张杰在画面中，突现视点的迁徙感时，也将自然风景赋予了陌生化的处理，而产生变异的效果。使自然因为色彩的变化、构图的机智和表现技法的多样，失去了本来的面貌。但在臆造的空间中，重生出关于现代生活的概括，这种概括在这一幅幅具体的画面中，在多变的刀痕、闪烁的色彩间被抽象了，隐约透出丝丝“痕”迹。的确，《痕》只留下一系列痕迹，不成其为风景的风景，被朦上了：蓝色的冷漠，那是机械时代所特有的情感；橙色的癫狂，那是空虚生活寻求的刺激；灰色的茫然，那是紧张社会背后的落寞；绿色的喘息，那是人类文明忽略的处女地；淡青色的纷绕，那是工业社会的残余；还有那紫色的沉寂、红色的喧嚣、黄灰色的悲凉，一切的一切，让人沉醉又恐慌。人们还能寻觅些什么，他们已在《痕》中渐渐迷失，因为《痕》就是这个世界，而不仅仅是些片断的风景。
自然能说明的，除了这个社会，还有更多的吗？张杰的画面中，无须再有更多的寓言，因为它已经整合了生活、社会和情感。虽然风景已不成其为纯粹的风景，视野已不能随着人们的意愿开阔。界定，是张杰对自然感悟的结果，所以在界定的视觉中，在界定的风景布局中，在界定的表现手法中，自然隐退了，却开放了一片新意的天地，是流动的，因为云飘着，雾绕着；是模糊的，因为视线似乎渐远；是荒诞的，因为这些存在的世界只是意想的产物，正是意想产生这些意象，改变了张杰眼前的自然景象。
当风景不再局限于作为生存的附属品，不再充当愉悦视觉的存在物，不再作为纯自然的表达方式时，它就一定占据了精神和意识的领地。曾有人称张杰画中的风景是自然无法囊括的。对于理念的看重，在张杰的风景画中得到强烈地体现，画面借用风景的样式，展示人的思考和意志。无论是从视觉的选择，视野的界定，视点的变化上来说，人的主体地位一直左右着图象的构成，虽然人的意志在画面中没有代言形象，但人们的意志却象隐形的幽灵在画面之外操作着它，审视着它。最终使风景沦为情感的附俑，所以，张杰的风景画中，情绪总是放在第一位的。而趋于程式化，但又很难捉摸的图象，只是情绪的样式而已。于是在一片荒凉的山林里，苍茫的田野上，喧嚣的都市中，湍急的沟渠间总寄寓着紧张、隐涩、迷茫、神秘、阴暗、恐慌、冷漠、失落、不安的情绪。
不知道张杰本人是否还能控制这些在画面中窜动的迷幻的情绪，因为它们在画面中已经肆意地弥散开了。但这些情感的扩张，并没有给张杰的画面蒙上诗意的、优雅的、舒缓的意味，而是增加了一种更接近哲理的，更现实的，关于生存状态和生存意识的思索。当然画面的疏离并不是现实的失望，紧张与失落、神秘与恐慌在我们现实的语境中，能发现人们共同的心境，那是一种对世界的忧虑、保护、开创和幻想。这种感验是错综复杂的，集合着对过去的茫然与悔过，对现实的无奈与改变，对未来的无知与假设。当然，风景依旧是风景，情感和意志只能赋予它一缕“痕”迹。但风景在流动中，含射着人类思想的灰烬和光华。
所以，张杰描绘的不是现象，但它却反射现实的思考，正如水滴能反射整个太阳的光芒一样。张杰无须走远，因为他的艺术在生活中，意识在生活中，莫名状的情感也在生活中。虽然滑落在他艺术作品中的视线，因为这些画面的不稳定感而倍增疏离，但视觉的疏离却带来对思想的突袭，于是欲望又一次撞击人们本已急躁的情绪。《痕》中的云朵还在漫无目的地飘着，烟雾还在肆无忌惮地扩散，人们的视线也开始搜寻，遥远的，惨淡的，却又如此吸人的风景。画面正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但俯视的感觉，又让它显得那么远，透过画面感到一种在神秘中透着的疏离。
似乎艺术，正是这样。不知道是人在思考它，还是它在思考人。是它造就了人的情感，还是人成就了它动人的魅力。在张杰的艺术中，体验到的各种感受，或许是因为它们的确引诱着人们去思考，或许是人的那些隐晦的情感和想法被它们直白地表现出来了。
【编辑：王厚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