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查:当然啦,面朝启蒙老师,我们应该心怀感恩的态度。在我的印象中,你这些年来始终保持着一种均匀的创作节奏,一种稳定的美学追求,一种晶莹透亮的艺术品格。你的童年系列是对故乡深情的回望与凭吊,也是你又一次展示人性美好属性,对吗?
章华: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从心理或历史的角度说,我还是非常信奉一句已经显得很平常的话: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升华于生活。如何从现实生活中发现美提炼美,需要一个漫长坎坷的积蓄的过程,从数量转化为品质。我很钦佩香港艺人刘德华先生,当你得知他的经历他的勤奋,就明白成为一个艺术家,除了天分更需要恒定地磨练,但是使我更加惊讶和赞叹的是,经过他创作演绎了几百首歌,才会有大众喜爱耳熟能详的几十首歌曲。雕塑作品就像一首首歌,在创作中这种想象使我喜出望外,我要求作品的初源首先能够打动自己,使形象的基础变得纯粹,当它们呈现给观众时就会敞开,与观者达成视域融合。从内心出发,我的许多创作原型都来源于童年的经历和那时的游戏,或者源于现实生活中发现的美的瞬间。我要绝对的纯度,对其他一无所求。纯洁和美感,这些词并不是出自诡辩,应当透过字意表象去理解它们,能够触动观者视觉的作品,应当出于自己所亲历和理解的事物,也许它们更能唤起观众对生活清贫而精神充满渴望的过往年代的记忆,并从中释怀。的确,在作品诞生,或向观众展示,这样的时刻,正是开启人性之美好的瞬间。
傅查:是的,每个时代都有特殊的文化情境,你和我是从“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文化环境中走过来的。如今,在文化消费已经堕落为纯粹的感官刺激之后,所谓理想主义的口号和标语,慢慢变得空洞而不真实。在中国的这种现实中,你是怎样选择艺术理想的?你有过失败的经历吗?你是怎样克服无名状态的困惑的?
章华:我刚提到我们的那个时代确实物质匮乏,而在接受教育方面,又是从学雷锋、王杰和罗盛教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我们都有过一些英雄情结,一些理想主义的情怀。文化艺术从过去的政治语境趋向于消费之后,它内在的结构变得复杂了,一些艺术家对“纯感官化”追求,给人们带来的并不是精神的丰富和自足。我觉得物质再富裕,但没有精神追求,这样的境况对于个人和民族都是可悲的。作为一个艺术家,对于理想的重建所能做的主要是奉献他美好的艺术作品。关于失败的经历,无论哪一群体还是个体,其生存与发展,都会经过很多坎坷和挫折的。举个例子,在过去甚至现在,参加作品征稿的过程中,经常会遭到落选,我也曾困惑和迷茫过,但你会最终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你便会坦然。只要明确了自己的艺术理想,一切出自内心的热爱,一方面并不去迎合什么趣味,一方面不放弃参与的机会,将自己的观念或艺术理想主动地呈现出去,也就没有遗憾。实际上,我遇到的挫折比这复杂得多,保持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和艺术信念,终会坚持下去,或者从困境中走出来。
傅查:这说明希望往往在绝望中诞生,于是你想到要从小地方走出来?你是北漂族中的一个吗?如果说北漂族是被体制悬置的文化身份,那么北漂的历史实践,会不会提供艺术变革的内在力量?尤其是对那些正准备进京求发展的外省艺术家而言,到北京是出路还是误区?
章华:对于“北漂族”这一词汇,我不是很在乎,对于广大“北漂族”而言,无论从事什么职业的,想在北京发展,都需要一个艰难的过程。就居住、生活而言,这个城市之庞大,交通之拥挤,生活节奏之快,绝对不是一个居住和过品位生活的理想城市。但对艺术而言,北京是文化之都,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每天可以看到形形色色、形态各异的展览,让你目不暇接。对于来京发展的艺术家而言,吸纳这些丰富多样性的艺术营养,我认为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这些生活和艺术也会促使你不断地思考和寻找。但一定要确立自己的目标,有自己追求的方向,执着的信念,更要有踏踏实实认真做事的态度,否则所谓变革无从谈起。我深刻体会到北京是一座海纳百川的移民城市,接纳了大量的年轻人,为真正有才华有理想的人提供了创作条件、发展空间和突破机会。
傅查:波普艺术在中国风行以来,文艺界开始对崔健、王朔和葛优等反传统表演行为普遍认可,尤其是方力均和岳敏君的艺术。然而,对普通中国百姓而言,这些文艺界名人的各种怪异行径,是一次最高明的愚弄,还是最廉价的出卖?
章华:文学艺术的发展,需要百花齐放,呈现丰富的多样性。艺术家应该有各自的风格,怎样做到和而不同,是每个艺术家要思考的问题。和就是并存,不同就是个性,无论以什么样的风格形式出现,都将指向艺术美的本质,这样才能满足各个阶层、各个领域的欣赏需求。我认为,好的艺术品能满足人类某一文明阶段的精神需要,这样才能千古长存、永恒不朽的。但艺术规范就像社会规范一样经常变换,有些所谓的辉煌和炒作出来的东西,只能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