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的绘画是否充分表达了你的观念?你认为那些方面有待改进或有空间?
答:绘画能否充分传达作者的想法乃至观念,好像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我选择了绘画作为我个人经验的主要表现载体,原因在它的确使我能够心无旁骛地倾泻自己书写自己表达自己。故此,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我的全部。
我觉得画画者先要有想表达的欲求,进而有心去弄清这类欲求的起因,找出起因的图像文化脉络,以自己的生命经验来过滤和重构相关元素。如此画画,就可能规避掉所谓具象抽象表现写实这些定式陋习的干扰。当然,如此而为并不是单纯为了创新而求变,也不是唯形式出新而乱劈柴。思想的自由源自个体生命经验的丰满,只有丰满经验中的个体思想才会产生有益于社会发展的力量。简单的观念呈现是不足以撼动社会的惯性思维和习俗的。如果这样的认识可以称之为我画画的“观念”,要改进之处是作品如何与社会进程的良知相关?这个“良知”是社会整体开始关注和重视个体生命,理解和接纳异类思想和不同文化理念的并存价值。社会的丰满是以人的丰满为前提的。尊重和爱护原创思想成果和它在社会进程中与大众文化形成的合力,是我的理想。
问:你和绘画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为什么用绘画来创作?你有可能放弃绘画吗?为什么?
答:今天的“绘画”概念已不同于过去的绘画概念。它既不是架上艺术的别名也不是平面艺术所能涵盖。原因在,我们经验已知与未知世界的观看方式和视点角度变了。我们习惯于过去那种由心相而外形于象(搜尽奇峰打草稿)的观念,正遭诸如互联网和电子虚拟现实(亦即二手现实)的“媒介化的文化”挑战,这种虚拟造像的文化现实正构造着我们日常生活经验和意识形态,塑造了我们关于自己和他者的社会观念,并且在不断地利用高新技术,诉求于市场化原则和普遍的非个人化的受众关系,形成了今天的新文化格局。
因此,在我看来,今天绘画的现实困境就不是老生常谈的技术技巧性问题,也不再是绘画的过往准则因循与否的讨论,而是绘画者于个人意义和发现与确证,是个体事关生命真实以悖论“二手现实”的方式发问的绘画艺术。
在我看来,“涂抹”是人类的天性,是解惑避难的纾解手段,它是与生俱来的基因。绘画成为“涂抹”后的完善方式,虽然已阶段性地解决了人类感知世界的精神寄托,但它的局限性正如所生成的标准一样,在视觉已聚焦为一种意义生成与竞争的社会现实问题和精神指向方面显现出力不从心的困境。“困境”不是指画得像不像,真不真等诸如此类的形而下问题,而是,当我们日常所见所感知的内容并不意味着我们必然知道是什么,我们多见已不再可信,我们该相信什么之时,“绘画”的美与真假标准即使已产生了许多不同的阅读方式和手段,它仍然没有彰显出这个时代特有的视觉经验,更无力提升处于机械复制时代的相关的视觉识别力。
“涂抹”的意义被重新发现和确认,不仅因为中外先民几乎无一例外地不拘形式不择手段地在空间(岩壁、洞窟、房屋)和时间(延续与覆盖)上有着重大的历史性启发,还因为“涂抹”性绘画正是面对科学技术时代的“媒介化文化”的表征方法。
如果“绘画”一如3D电影技术发展的前景一样,因为视觉的“时间序列”的假设与追问成为现实,它所产生出的“流动影像”,电影的空间存在将彻底改变平面影像的生存方式,这样的革命性启发已然展现在我们面前。新绘画的出现,并不是平面艺术的形态,新绘画也将因为“涂抹”而释放出它在互动空间里特有的魅力。
基于以上认识,新绘画必然现场观念和手段上的突破而进入自由。在新的社会现实问题和高新技术条件这样的平台上,新绘画无疑能释放艺术家自由的创造性热情,并因此具有宽阔的发展空间。如果真如此,为什么还要放弃绘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