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淳:你今天的创作和上世纪90年代的创作有没有一种内在的联系?
郭伟:是扩容,是过去的延续和补充。
刘淳: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充满了恶俗与邪恶,这一点充分表明了个人和社会正在彼此恶化与无聊,我在你的新作中看到了一种表达,或者说,是你洞察之后的另一种语言转换。
郭伟:我只是关注一些生活中极平凡的现象和感受,荒诞与无聊其实就是生活本身。过去和现在人性的东西没有多大的变化,变的只是时间和环境,以及不同形式的呈现而已。
刘淳:你采用另外一种方式复制了德拉克洛瓦的《萨丹纳帕路斯之死》,你将其称之为“我的手抄本”。在德拉克洛瓦的作品中,面对残暴与杀害,纳帕路斯显得高傲和冷峻,没有表现出一丝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完成这样一件作品?是不是对浪漫主义的赞美与歌颂?
郭伟:然再读德拉克罗瓦《萨丹纳帕路斯之死》,发现它像寓言故事,我感觉这件作品就是浪漫主义的全部,从运动到叙事,从情色到暴力,从色彩到笔触,从异国情调到史诗般的场面……其实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在德拉克罗瓦的这件作品中我看到了杀戮并非因恨这一矛盾的东西。《手抄本》是一种学习,也是一种转换。
刘淳:在你新近的作品中,有一些是通过暴力的、甚至是惨不忍睹的图像进行改造和转换之后生再生的图像。我们在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图像面前产生一种好奇,也许,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真实处境,你是不是想用这些图像来说明或强调这一点?
郭伟:最近我画了一些身边的事,借用一些真实的图片来完成这个计划,真实性是借用的理由,我不希望它是一种杜撰的东西,使用原始图片时也有一些改变,但原则是不破坏它的真实性。最近这批作品一改以前《红色系列》和《蚊子系列》这些模糊的标题。像《席梦思》、《清晨》、《情人》作品,名字非常具体。《席梦思》上是一堆肉,《情人》以成殉葬品等等,报纸、杂志、电视网络铺天盖地将些类信息砸向我们,变成了一种常态化的东西,这就是今天,这就是今天的现实。
刘淳:我觉得,在过去的20多年中,你的作品隐藏着一条线索,那就是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包括人的精神处境的关注与思考。从早年的“蚊子系列”到现在的对历史摄影作品的视觉研究,都表明了你对现实的态度和立场。
郭伟:你看得比我准确,世界观一但形成很难再改变,这就是我的局限,当然,也可以看成是某种特点。
刘淳:我发现你近几年作品的变化,图像主要来源于摄影,如何选择那些历史摄影作品就成为一个关键,请你谈谈你是如何选择的?
郭伟:举办《抽离》展时,一位朋友告诉我说作品太少,大小一共十二件,象是一个个案研究。其实,我很赞同他所说的“个案研究”,我现在更倾向把绘画作为一个方案来完成。方案初步形成后我会去收集和查询相关资料,这些资料就象字典里的文字,它们并不是小说,通过筛选,修改和吸收信息后,便成为我使用的词汇。
刘淳:在处理画面上,你采用了电脑分色的方法进行重新合成,从而使作品产生一种隐喻意味。从绘画的层面上说,出现一种“显像”的效果,与传统油画拉开了极大的距离,观众的审美在此发生改变。与以前的作品相比,找到自己与现实的某种关系。态度更加明确,你是不是这样考虑的?
郭伟:早年印象派时期的艺术家,利用印刷分色术让观众的眼睛来完成作品的某一阶段,比如在修拉的技术中最为明显。后来,德国艺术家波尔克也是这方面的高手,科学的发展同样改变了人们的视觉习惯,工程师利用画家制造了软件,画家又利用工程师开发的科研成果进行创作——感性被理性梳理。我想说的是,它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观念。
刘淳:那些被你重新改造了的历史摄影作品,在我们面前凝固而又跳跃。当我们凝视它时,突然感觉到它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被大大拉开。我感觉到它不再是图像自身的转换,而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转变。
郭伟:好的电影肯定不是在讲故事,讲故事只是为了说明或证明某种思想和观念,或者提出点什么问题的手段,那才是导演的真正的意图,其实,绘画有时也是一样的。
刘淳:在你的作品中,无论早期的“蚊子系列”还是眼下的实验,都有一种“记忆的错位”感,它是不是你个人的生活体验?
郭伟:是对生活的理解吧,有时我分不清是荒诞的人,还是人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