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虽然小众，却是当下社会生态的一个缩影。在富人资本集中投入艺术市场、天价拍卖时有诞生的今天，艺评却是我们窥伺艺术市场的一个良好入口。

诚如陈晓峰所说，当代已经很难有产生大师的土壤，但是一定会出现各种挑战不断主流化结构的战士。我相信陈晓峰就是其中之一。作为《中国艺术新闻周刊》主编，近几年，他笔耕不辍的批评艺术界，写了大量的艺术时评。《搅局——我来戳艺术江湖的泡泡》就此萌生。

艺术批评家的收费写作类似小姐出台？

就像某些明星代言毒牛奶一样，艺术批评家成了鼓吹艺术作品的代言人。批评家首先应该是发表意见的观念家，而不是高速公路上的收费家！现在的批评家都是城管、拆迁专家，将艺术界最后的尊严都拆得一无是处。

记者：近日，《光明日报》周文翰对“艺术批评”做质疑，认为“其中充斥吹捧虚夸气息，或讥讽批评言论和艺术实践脱节，无法对艺术创作、艺术市场产生正面引导作用，进而，连艺术批评存在的意义也变得可疑起来”，他质疑艺术批评的收费写作类似“小姐出台”——您认为，艺术批评的存在有何独到意义?对“花钱买艺术评论”这种方式怎么看?您有没有参与过收费写作?

陈晓峰：我认为，艺术批评如果还有相对公正的意义，则在于寻找“第三方”的意见，批评家理应就是这个“第三方”化身。实际上现在的第三方，都被艺术家本身，或者给买家双重收购了。第一方指的是创作者艺术家，第二方是作品的承接者，比如买家，藏家。就像某些明星代言毒牛奶一样，艺术批评家成了鼓吹艺术作品的代言人，成为了消费品，而不是意见提供者。很多时候批评家是一个有着公众话语权力的裁判和监督者的角色，但是今天批评家给人的印象则非常的模糊。他们甚至把批评直接做成了一桩赤裸裸的生意。这就是当下的批评对艺术生态不但起不起激发艺术活力的作用，反而助长了一系列的资本暴力，遏制了艺术创新，破坏了文化创新的生态土壤。

我个人的意见甚至认为，没有新的批评方式，则传统的批评将是艺术创新最大的天敌之一。现在很多批评家都口是心非，或者“目中无人”，甚至做到心安理得，我觉得这些现象都是不正常的，都不应该有借口。生存问题不是批评家躲避问题的惯性借口。他们应该是对艺术作品以及艺术现象能够独立、持续不断发表新的批评意见和观念的群体，而不是艺术资本游戏链上的蚂蚱和小丑。

艺术微博热门ID @阿特姐姐是一个信息输出方，人们满足于这个平台爆料的所谓新鲜信息，却不去做深度考虑。阿特姐姐是传统利益集团的变相代言人，而不是提供释放新信息的提供者，更不是艺术界新框架设计者。

记者：您在书中提到艺术微博中非常热门的“阿特姐姐”，并表示这个ID代表某些集团的利益。您认为她代表哪个集团的利益?

陈晓峰：“阿特姐姐”是艺术界的奇葩，只有艺术界机制不完善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葩，这个奇葩不只是代表“阿特姐姐”个体，而是代表着艺术界所有人都在期待这样一个人的身份，因此它事实上形成了一个媒体平台，通过这些聚合效应，“阿特姐姐”变成一个信息的输出方，但问题是这种信息输出方是否有问题，没有去做文化深度考虑和创见，而是满足于这个平台爆料出来的所谓新鲜信息，无非是到达各种现场，见证各种有艺术权力的人在一起活动的信息弹出窗口。这就是“阿特姐姐”作为一个现象出现的最大问题，因为它所呈现的信息仍然是这个艺术最利益条的东西，无非是给这个艺术江湖加资本垄断圈新添的佐料，本质上没有改变任何问题。我的意见很简单，“阿特姐姐”是传统利益集团的变相代言人，而不是提供释放新信息的提供者，更不是艺术界新框架设计者。它是美丽的毒蛇，所以艺术界很难把持住。实际上，当下艺术圈需要的并不是这种辣妹式的资讯，而是为艺术界提供新的方向和设计新观念的创新思维者。

《搅局》让明星作品买家们愤怒

在当下资源第一位的社会，批评别人不单单是勇气的问题。

记者：对这个艺术江湖，您做了文风犀利的批评。有批评才能有进步，这不仅仅是针对艺术界，也包括整个社会。社会评论者必须时刻纠察社会的痛处，才能鞭笞推动当政者进行有效改良。相信艺评界也是如此。但与此同时，也有批评认为，时评者很多并不专业，评论不够有效，就是卖弄笔杆子做文章。您对此作何评判?您的艺术时评，有没有真正让那些艺术界的明星们“痛”过?

陈晓峰：我想只要读了《搅局——我来戳破艺术江湖的泡泡》这本书的读者，一定会有感触的。这个社会甚至已经不需要你有多大的勇气，而重要的是你给人家提供什么样的角度和视野，而不是千篇一律的东西。我想我这本书就是给艺术界一颗毒药，我希望毒药能够让我们自身有所反省。现在连起码的批评坚守，很多人都放弃了，我觉得这是文化机制导致的问题。我收到很多陌生读者的来信(短信和微信)，给了我很多好评和鼓励，让我感动——因为在当下资源第一位的社会，批评别人不单单是勇气的问题。凤凰网推出来的2012好书榜第18周上本书曾排名第四名。我没想到艺术界反应这么强烈，这是《搅局》面市以后，不断反馈回来的消息。之前，有人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别写了;有的明星作品买家对我的批评非常愤怒等等。

中国艺术市场的成长让人无法拒绝

艺术从很小众的野生物种，变成了一个可以任意跨界的文化产业，一个被消费的景观，甚至是一个资本平台，更可以被纳入主流文化当中，这都是积极的一面。但是进步并不代表这个结构的安全的。

记者：纵观这几年的艺术界，在日常批评之外，您有没有看到艺术界进步的地方?

陈晓峰：进步的地方太多了，艺术从很小众的野生物种，现在成了一个可以任意跨界，可以被做成一个资本平台，还可以被做成文化产业的有机素材，更可以被纳入主流文化当中，甚至成为了被消费的景观，这都是积极的一面。但是进步并不代表这个结构的安全。就像当下现在的社会发展的基本面，是在经济方面取得很多进步，但是包括责任、法律、道德等在内的问题都受到了挑战。

他们现在和联通，中国移动本质上都一样是运营商，你跟垄断商的打交道，别指望他们有更多创新。我批评他们的时候，就有人跳出来维护他们的利益，没有跳出来的人就更多了。这不是方和岳个人的问题，而是艺术界的怪胎现象。

记者：方力钧光头，岳敏君傻笑。这些既定的艺术符号，成就了他们，也设了局限。您认为该如何突破?

陈晓峰：他们的问题不在他们发迹之前，而是发迹这么多年之后，他们自身对作品的新推动力有多大。我的建议是他们别画画了。他们多一张画少一张画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的了。他们会越画越糊涂，越画越传统的。方力钧去大学做很多文献展，但是看不到很多对他有意义的批评，大都是吹捧，所以你让他进步很难的。我想期待的是一种理想局面出现：就是方力钧有朝一日会宣布，从今往后和中国批评家的决裂，我想可能会是他观念突破的时候，否则你懂的!

记者：如何看待艺术家的明星效应?

陈晓峰：日本明星艺术家村上隆认为，艺术家需要钱来做更大事情的。成功的艺术家以及背后的商业力量都需要把明星效应释放出来，形成符号化的品牌，这样才能最大化的实现价值。问题是中国的艺术家明星过于被商业的力量迁就着走，而忽略了自身艺术的不断探索和变化，你看看处于中年档的明星当代艺术家，现在都在做什么，你就明白一夜暴富对他们有多大的杀伤力，他们几乎一成不变的作品，尤其巨型作品简直就是大骗子，浪费人力，财力和各种社会资源。大概忘记了村上隆的另一句话(大意)，每个艺术家都应该不断的变化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就是中国艺术家一旦被商业化，就面临了不断复制自己作品，而不是选择具有挑战性和危险性的创新，无法持续给社会提供新鲜的艺术观念和表达。中国艺术走向的一个趋势就是被并轨化，艺术发展走到其他路径当中，从而快餐化，时尚化，甚至产业化。

学院派们，别再做沉睡的精英

国企都已经改革了，学院派们难道不该有危机感吗？新的技术手段出现，会逐渐稀疏学院的力量，因为原来学院系统的话语非常强势，但是在互联网的语境下，学院的实力终究会被不断解构。

记者：学院派精英最近屡被提及太过迂腐，尤其最近昆斯来华，与央美院长潘公凯对谈，更被行业内称作是一场潘公凯无法驾驭的访谈。您对学院派怎么看?

陈晓峰：国企现在都早已经开始各种改革，而学院的传统实力仍然没有任何变动，这就是艺术界最大的弊端之一。我们在大谈和讨论创新的价值和路径的时候，学院仍然睡在自己的大床，占尽各种优势资源，却几乎无所事事。我一直在推动宋庄成为艺术创新区，成为北京的中关村。

记者：当艺术工业流水线成为市场经济下艺术家趋之若鹜的利益去处，您认为，艺术作品市场化与艺术家保持思考的独立性之间，可以兼而有之么?

陈晓峰：市场并不是坏事，但是作为思想上独立性的艺术家不应该成为资本的合谋者，而是应该更应该保持敏锐和自觉。不能因为市场化就削弱了你的创造性。这个等于你把灵魂卖给了撒旦，然后再谈你的作品是多么有灵魂，多么有创造力，这是非常可笑的。只要能够形成工业流水线的艺术家，我称为市场化艺术家，而不是创作型艺术家。这个区别也很简单：市场化艺术家是先用钱来考虑作品的，而创作型艺术家是先用思想来考虑作品的。因此，有些作品卖像不好，但是恰恰可能是艺术家个性价值，而工业流水化的艺术家正是商业武装到画笔的媚俗之处。

艺术电商正在崛起

记者：您对新的艺术发展趋势，作何预判?

陈晓峰：下一个艺术发展的趋势——艺术电商，底层艺术家们应该通过互联网的机会将自己和外界的通道打开，这是他们目前走出困境的最好机会之一。通过新媒体的机会，比如博客，论坛，微博，电子商务平台，让自己和外界有一个固定沟通的“场”，形成自己的艺术能量，释放自己的艺术能力。

【编辑：成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