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90cm×60cm 木板综合材料 2009年
吴笛的创作一直呈现着跳跃式的变化,对破案小说情有独钟的她,在作品里也以一个个碎片式的线索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传递给观众。吴笛一直强调,艺术家应该退到自己的作品背后,让作品成为一个客观的存在,尽量不带有艺术家个人的烙印。艺术创作是绝对个人化体验的表述,艺术家只需要考虑自己是谁,而不是别人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像王尔德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人演了,所以我们最重要的是演好自己。”
商报:毕业时您曾用 “艺术对人没有太大帮助,至少对我没有太大意义”作为答辩的观点。当时为什么要选这个题目?
吴笛:一开始考美院就是因为喜欢画画。当时觉得,绘画可以帮助自己逃避现实世界,也是了解现实世界的一个手段。我是独生女,很多事父母都帮自己办好了。小时候,除了跟少数几个同学玩儿,大部分时间都爱呆在家里画画。
后来随着深入接触了解,我愈发觉得艺术对于人的本性来说,只能引导人们更加认清自己,而不会去改变人的本质。艺术史、宗教史还有战争史的存在往往都是并行的,各种美好、健康、暴力和阴暗的事情都是同时存在的。艺术对于社会和人自身的道德进展来说,并不会起到太大的影响,更何况受众是相当小众的一个群体。
商报:您是在什么时候脱离平面绘画,开始尝试材料和空间的转换?
吴笛:在大一的时候。当时,在壁画系能接触到很多材料,我男朋友是设计系的,通过他也了解到很多设计、平面类的东西,就是那时接触了一些材料性比较强的东西,感觉纯绘画已经无法满足自己的需要。与考学前乏味的基础性训练相比,进入大学之后发现艺术的方式是非常多样化的,特别是在壁画系,因为它其实更像公共艺术,有更多互动的东西。
商报:很多人尝试各种材料是为了寻找适合自己的表现方式,然后集中在这个关注的点上发力创作,但您的创作到现在好像也没有呈现出很明确的某种偏好。
吴笛:其实身边有很多人说我是设计的路数,这是我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只能说,到现在自己还是在实验阶段。几年前的一天,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成为一个职业艺术家了,那时就开始对自己有一定的规划。我认为,一生可能会很漫长,所以我要用更多的时间先来实验,进行拓展,然后再考虑自己是否一定要有创作标识,或者不被归类。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可能就是发散型的,所以我必须要找到更适合自己走得通的路。这是我始终在考虑的东西。
商报:您曾表示,不希望作品有自己的烙印,要退到作品的背后,把自己隐藏起来。这在旁人看来似乎难以理解。
吴笛:要成为一个艺术家,我只把我自己关注的当下的现象反映出来就够了,而且这是一个长期持续的关注,会涉及到很多比较深的意识层面的东西。如果只用某一种方法传达我的各种感受,我认为是非常片面和不真实的,哪怕它会使自己的作品更容易被辨认。我经常画完一张画之后就不知道上一张是怎么画的。这可能也是在延续性上的一种障碍。例如,好的演员一定可以塑造很多种形象,而有的演员只演一种形象就被定位了。这跟自身条件是有关系的。
商报:提到演员,我想起了您引用您老师的一句话:“电影跟戏剧,一个是把生活的事情变成故事,另外一个是把故事提炼成一种形式。”您似乎更青睐创作的形式而不是内容。
吴笛:我认为,像我们从事这种类似于视觉的艺术,一定要有文字、音乐所不能及的东西,那就一定要经过提炼。比如探索一个颜色、物品的象征意义和它背后的含义,以及它在此空间和彼空间所带来的反差,如何把作品做得用语言无法形容。一个艺术家完全是可以通过他的作品来了解他的内心世界的,好的作品一定是可以忽略文字的,而且也是文字无法匹敌的。因此,我觉得这种视觉性的东西就必须要提炼出来,必须超出文字的范畴。
商报:从您的作品中几乎看不到任何地域性特征。是否在最开始创作的时候您就有了这种回避本土化创作的意识?
吴笛:这是实话,可能高中的时候就有这种意识。我认为,我们作为个人存在,整个世界的遗产是完全可以共享的。其实传统文化在教育中对我们的影响可以说是非常有限的,而外国文学反而在记忆中有着更深的印象。包括学习艺术,一开始学到的、看到的就是俄罗斯包括西班牙的作品,传统的东西我们了解得太少了,所以这种文化上的东西我觉得是完全可以共享的。而且,我认为,艺术就像孩子,每个人携带着不同的基因,比如说我喜欢有一点阴暗的、黑色的东西,那可能我具备的就是这方面的基因,那我只能从历史中去找类似东西的这种素材,比如哥特时期的一些意识层面的书。我觉得可能每个人都是携带着不同基因往前成长起来的,在一定的时候发展了,把这个时候的东西遗传下来了。
商报:跳跃式的风格变化是您作品留给外界的印象,从您自身出发点来说是及时传递了内心最准确的感觉,但在观众看来可能会缺乏关联性。
吴笛:如果过了更长的时间有更多的作品出现后,可能大家会对我的创作更清晰。艺术家传递给外界的多是一些碎片式的信息,一件作品图片、一段自述、一本画册,随着透露出的信息增多,观众对于艺术家的了解也会加深。
商报:您描绘过自己的梦境和很多细微的感动,似乎生活中很多东西都会对您产生触动,但在作品呈现形式上,您似乎有意识地要与自己创作的初衷保持一定的距离,画面上的内容有着很强的秩序性。
吴笛:我属于灵感爆发得很快,但做事情又非常理性的人,而且,我对画面的控制要求很高,只会在画面里提供少量的信息,很少出现一览无遗、爆发性的绘画。可能从大三开始,我发现了自己擅长安排画面元素计划性的特质。这得益于当时著名艺术家陈文骥的启发。在一节课上,他摆出了很多东西,非常零乱,然后让同学自己挑、随便画。那次课程唤醒了我对自身性格特征的认知。
商报:您似乎偏好强烈仪式感的画面和一些象征性的人物形象。为什么作品中很少出现生活中的真实情景?
吴笛:我认为,这是对现实的一种隐喻。可能我喜欢的东西都是一些神话类的东西。我觉得,艺术是可以浪漫的,而中国当代艺术中的现实主义的题材太多了、太实了,包括电视连续剧、电影,几乎都是现实主义题材的。但是,艺术是不是还可以有别的角度?比如说,北魏时期的敦煌雕塑、壁画,那些飞天也是非现实的。其实古代艺术里面有很多这种超现实的东西。为什么中国当代艺术只继承了现实这一部分?我觉得艺术家是可以偶尔不接地气的,你可以稍微地让自己飘一段时间。
商报:经常出现在您作品中的类似原始图腾的符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吴笛:那类似于我自己设计的一个标志,是一个蜜蜂的形象。蜜蜂本身就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繁衍,包括蜂王、蜂后和工蜂这种强大的秩序体系。这种非常理性的东西是我非常喜欢的,所以我就用这个符号给自己一个鼓励。我很喜欢像标志一样的强化型的东西,它是具有一定象征性的,放在你的身上会改变你,能给你一种力量。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