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您没有觉得墨有一种象征的情感吗?
李:没有。你怎么用它,它是快乐的,你怎么用它,它是苦难的。如果把它的属性定成是苦难的,那就没有必要再用墨了,如果说今天是要表达苦难的,那就把墨倒出来就完了,走人,干嘛要画,是不是。所有的媒材,像宣纸啊,颜料啊,墨啊,都是中性的,都没有倾向的,你怎么用它就是你的事了,拿过来用,它就不是墨了,是情感,是表达了。
田:在李老师的创作中,有没偏向喜好用什么媒材来创作呢?
李:我非常尊重媒材,因为媒材是你创作的先决,就是你要尊重它,你不可能拿一张宣纸来画油画,然后画得跟画在油画布上的方法是一样的,那就没有价值了。宣纸,看你拿的是哪一种,比如说草纸,是一种粗糙的纸,你要把它粗糙的美留下来,而且你要拿一种细腻的东西来和它对比,然后你在这一方面寄托你一点表达,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啊,或者是一个没有任何寄托的一个点啊。比如说拿到很好的宣纸,它晕出来的墨色,它渗透出来的东西都很美。所以要像尊重自己的艺术一样尊重媒材,不是做媒材的奴隶,而是要尊重媒材,然后利用媒材。
田:除了画画,您还有没其他的爱好呢?例如我所知道的,您有收集酒瓶啊,烟斗啊
李:这个也和我的创作是有关的,也不叫爱好。这可能也是我的弱点,我这个人就是不会写来写去的,我不记东西的,所以我就要在我的生活里留下一些痕迹,做为回忆,我不是收集酒瓶,我是和谁喝过酒,那是一个故事,是一场值得回忆的故事,所以我把酒瓶留下来了,还有签名,一看是和谁在探讨一个什么问题,或者那个场面是怎么样的。这和你们写日记是一样的。
田:只是形式不一样
李:对,就是形式不一样。包括我收集火柴盒,不是我喜欢它的图案,而是把我去住过的地方的火柴盒都收集了放在这里,偶尔拿起来,噢,这个是我去巴黎的时候的。我不是喜欢收藏,不是把它们当成是有价值的东西,我是当作一种记录,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当代性的。
田:我觉得这已经是变成一种习惯了
李:对
田:那您是几时开始有这种习惯的呢?我指酒瓶的收集
李:这个也不长,也就四,五年前吧
田:那您倾向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呢?还是你已经觉得自己达到了理想的生活状态了呢
李:没有,这个不可能说达到理想的生活状态了
田:那您理想的生活状态要求好高啊
李:没有(笑),我们就是随缘吧,就尽量吧,不可能做到的事我们就不去做它了,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就尽力做了,善待自己嘛,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也不行。
田:像您在创作的时候,您不在意市场效应,那其实就是说您不在意市场的价格
李:我很自信,就是你干吗在意市场,市场是人做的啊,只要你有学术的东西,你是真情表达,你是好的东西,就一定有市场,早晚的问题。如果说你一定要去模仿谁,模仿好卖的作画方法,你能卖吗,你有价值吗,没有的。所以还是回到绘画本身吧,买不买画,给不给钱是别人的事,画画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画画,画完就完了,后面那些是运气的。就偶尔有个人喜欢,那就十万八万拿走嘛,就这样。我觉得凡是有学术价值的东西最后都是卖大钱的。
田:您的这种自信是和您本身性格有关,还是您通过什么去奠定您这种自信。
李:你都忘记我是策展人了。
田:所以您是站在一个高度上的。
李:我是站在一个高度看问题的,包括对市场,我也是很明了的。为什么说齐白石就要卖比别人贵呢,他是不是画得全国最好?不是的,只是很多综合的因素,或者说是他去世后某种学术价值留下来之后,这种东西变成一种精神,它就会影响市场,是不是,谁会去买一些没用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艺术领域里,有用的东西其实是不看名的。比方说设计,设计一个汽车,无论是谁设计的,都没必要出名,只要汽车出来后漂亮,好用,就好了。这个是实用的,非实用的就精神的东西,它就有很多综合的因素,它要看人了。为什么吴冠中和我画的画价值不一样啊,因为他是吴冠中,我是李纲,我们的价值是不一样的。艺术这两个版块,它永远是这样的。没有必要去在乎,也不是说我想卖钱就能卖钱的。我有我的追求,然后什么时候能够卖钱,我觉得就是命了。而且如果你觉得钱对你那么重要,得到钱能给你的价值观得到提升,那你就不要画画了,你就做生意吧,你干吗还要画画,你本身的选择就是和钱附加值很远的东西了。企业也是有所作为的,它可以赚了很多钱,然后去改变一些东西,是通过他赚的钱去改变一些人的生活方式,或者是改变这个社会的状态,对社会做贡献。但艺术家不一样,他是通过艺术的真诚表达,对世界的看法,批评或者是歌颂,来陶冶人,来达到社会的价值。所以,市场,你想也是白想的。
田:那像您这样的艺术修养,再加上您的夫人也是从事艺术的,那对你们的女儿有什么影响吗?
李:这个就得问她。我就想最好不要跟我一样。
田:为什么呢?
李:因为在某一个领域里头,如果我达到某一个高峰,她应该在另外一个领域才能达到高峰。我觉得我某一种东西会成为她的障碍。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珍贵了,像我们为什么那么苦苦的追求过来,那个时候其实我们连一张纸都没有,非常珍贵,就是这样一种渴求,才走到今天。我们那时候没有那么多原作看,那像你们今天可以看到那么多的原作。我们那时候大部分是看画册,而且还是印的乱七八糟的,然后我们还看得很激动,她们有吗,没有了,包括你们,可能都没有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就是在一种激动,渴望,追求的氛围里的。无知的,未知的才是动力。但是人文思想一定是很重要的。
田:您觉得人文思想很重要,那您平时有没阅读这方面的书籍,或者说您怎样提高自己这方面的修养的
李:我的阅读方法不是光看书,我们这个年代已经很多东西在体验和验证,比如说看山看水,看建筑啊,或者跟你的交谈也是一种阅读,看书是一种,其他信息的来源也是阅读,也是吸收东西
田:就是说不是那么单一化的吸取
李:对。也会看书,就不会那么系统,目的性那么强,不会说今天要看黑格尔的哲学,然后把第几章背出来之类的,我们不会这样做的。偶尔翻一下老子的《道德经》,然后抽一句出来,觉得津津乐道,然后看一段沈从文的散文,是片段式的阅读,无处不在阅读。
【编辑:王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