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把“民族”“国家”的概念用艺术的方式表达?
陈曦:要说比较完整的,显而易见的呈现“国家”民族“概念,当然就是《中国记忆》这个系列了,但我认为在以往的表现主义绘画中,我长期关注的也一直是这大概念中的情节,当然是很具体的人与环境的关系。
记者:作为艺术家,您觉得自己为书写这样一段中国的历史,通过艺术的方式为之填补了什么?也是其他文化方式不具备的东西?
陈曦:文学是可以很直接的记录方式,但态度尖锐必会遭遇阻力,音乐最擅长的是表达情绪,但飘忽不定,那绘画的记录是可以定格永恒,与摄影的凸显技术不同,绘画会带有艺术家个人明显的情绪化笔痕,就像手工纸一样会长久的打动书写的人,我不肯定做这样一套东西,能为历史做点什么,只是想尽可能的从我观察的角度,去客观的呈现一段我们都熟悉的时光,这里面当然是有苦有乐,有光荣也有虚荣,有危机也有希望,是五味杂陈的过去式,但历史又总是会奇妙的重演,因此我们的回忆或许会有些价值。
记者:在创作这套系列作品时,您选择了“电视”图像作为表现载体,采用写实主义的表现技法。在选用大众传媒这以载体是有何考虑?对于大众传媒的研究中,对于传媒有着很多的批评,这些批评主要集中在社会权利通过大众媒体控制舆论的方面,在创作中您对大众传媒有何种态度?
陈曦:选择通过电视机来呈现历史,首先是因为“电视”这东西在中国这四十年的进程中,我认为是最重要的大众传媒工具,是个伟大的发明。我们都是从小跟着它的发展来了解这个世界的,它对老百姓来说,更是最快速便捷的扫盲工具,是多数人了解世界的通道。有了电视,这个世界真变的很小了。这是用电视的一个考虑,再有就是也想通过这具有权威性的传媒方式来报道历史事件,可以引发出大家对传媒如何控制舆论方面的一个反思。
记者:您现在经常思考的艺术的问题是什么?
陈曦:在我开始做2005年《皇后新装》系列的时候,发现自己已逐渐有了和以往很不一样的想法,或者说以往没想过自己画画和艺术价值的关系,我们是从学习凡高过来的,绘画的画意趣味始终是大家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快乐源泉,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这已经是自娱自乐的节目了,当下的艺术应该是什么样的?或是什么才能表达出今天的世界?总之,答案还不清楚,但我已明了仅在画布上的趣味耕耘,已没有多大价值了。因为今天的世界是全新的,发展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人和环境都发生了巨变,艺术的先锋作用在当下如何呈现呢?如今经常会想的是,很多新材料,新的科技手段,如何能恰当的用在下一个主题中。
记者:在当代艺术纷繁复杂的今天,您是否迷茫过?在一个个艺术现场中,您对艺术界出现的变化的敏锐直觉是什么?
陈曦:好象也有过短暂的困惑,在经历巨变的过程中,这很正常,想到多年画画,却赶上了架上绘画的末落期,也曾有过失落感。如今的艺术样式多到让人感叹,这样的兴盛时期的到来,也很让人兴奋,现在做当代的,作品好象必须要大,猛,狠,且有欲演欲烈的趋势。如今的人们看的太多了,就需要更猛列的刺激。
记者:谈到当代艺术,艺术家与批评家几乎存在一种结盟的关系,您如何看待批评家,如何看待批评文字?
陈曦:我觉得多数的艺术家和批评家相互之间还是缺乏了解,现在的批评家很少会对艺术家深入的长期跟踪,全方位认识其人和艺术产生的缘由,多是按自己的逻辑去写东西,都很看中策大型或重要展览,而艺术家们也多是只求批评家的名气。
记者:可以说,您已经是艺术届的“老革命”,二十多年的创作艺术创作经历早已经铸就了坚实的绘画基础,那么,您现在面临的是什么问题?(如绘画的思想性等)
陈曦:我多年的绘画功底在最近的两个系列中继续得以发扬,所谓绘画的思想性的问题,也在这两个系列中得以发展。其实画面上已不可能再变出新花样来,但主题和画的方式还是可以使绘画延续它的价值的。我在考虑下面是继续画画,还是做一些别的材料的东西,关键要与主题切合才行。
记者:当您从“表现主义”向“写实”回归的时候,对绘画技艺性的思考是什么?从艺术语言的角度讲,当代更为多元的创作方式是不同的技艺吗?如果是不同的技艺,它们是否存在绘画性所具有的基础性?
陈曦:要纠正一下你们的说法,我从之前的“表现主义”到现在的“观念写实”,绝不是一种回归,而是从传统绘画语言到今天由观念生发出来的绘画手法。不可否认的是绘画的技艺性到今天为止依然是吸引人的,也因此还是有大批的艺术家在为此而画画,但是我认为当今世界艺术面貌的重心已然从绘画转移开了,敏感的艺术工作者们都在努力的探求着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新的艺术形式。这不是说绘画的生命力已经结束,而是需要我们这一代和之后几代人去发展绘画的新空间,使其成为准确反映时代精神的一种艺术方式,这就需要在绘画中强调精神层面的内容,强调态度和观念,使技术为观念服务。当今多元化的方式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实验性的,要等待时间的检验。有对传统的颠覆,有对新材料新媒介的认识,有对新科技的敏感,至于有没有基础的东西,我认为至少这一两代艺术家的基础还是传统美术教育的结果,能挣脱多少要看个人悟性,我没看到有什么新的基础性的东西存在。
记者:作为艺术家的同时,您还是美院的一名教师,从当下的背景考虑,您认为艺术院校老师可以教给学生的是什么?学生能够学习的是什么?
陈曦:我教学生从来不告诉他们应该怎样,我会说我感觉到的问题,会尽可能了解学生的想法,会给一些启发性的建议,会鼓励他们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教给学生现成的技艺,我希望给他们的是思维的活跃,自由,创造精神。
记者:在《重返记忆之门》的自述中,您提到这五年的创作似乎在向着艺术的前方“朝圣”,那么前方吸引你的是什么?是思想?是技艺?还是其他?
陈曦:我所谓的“朝圣”的意思,就是形容我会一生做艺术,并希望做的有价值。在这个过程中,生活本身就很热闹丰富,会催生思想的火花,技艺只是是表达思想的方法,由于我的性格和好奇心的缘故,今后的面貌还会是多样的,不想受某种技艺的束缚,但很有可能尝试一些新材料,新的方式。同时也不会放弃绘画。
《艺术视觉》记者
2010年
【编辑:王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