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沈勤这方面的性格对他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喻慧:沈勤冲突的内心,一方面大胆肆意,这体现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在他的早期作品,当我还在埋头临摹宋画的时候,他画的“黑山水”、“藏民”就早早地有了自己的风格面貌,他的性格使自己人生的许多路子被堵住了,所以他只有在绘画中找寻出路,我们说他有“恶气”,他画什么都是“丑”的,就是他的刻薄,他的尖锐。同时,在个人情感的体验又上有着软弱的阴柔。
记者:你们在学习的时候的一个大的氛围是怎样的呢?沈勤性格中尖锐的部分是否也是使他积极参加到’85美术思潮中的一个原因?
喻慧:过去我们接触到的绘画都是文革美术,我们进画院的时候文革结束不久,开始重新续上传统文脉,我们去敦煌临摹壁画,学习传统,临摹古画。不久,西方艺术和现代思潮涌进中国。大家思想都很活跃,其中最活跃的是沈勤,西方现代艺术使得他兴奋不已,他对中国传统绘画有一种本能上的排斥,他认为陈旧和腐朽的国画是一种发霉的东西。
当时在国画圈子里开始了关于中国画应该如何发展的争论,新老代沟的冲突异常激烈,老先生们认为不学传统中国画就是在胡闹,以沈勤为代表的年轻人认为中国画不改变是不可能的,传统绘画语言不足以抒情达意。沈勤的作品我们当时是很喜欢的,他思想的激进并不是作品的彻底反叛,他并没有走出绘画的范畴。
记者:您怎么看待沈勤在90年代后慢慢地淡出主流的艺术圈这一行为?
喻慧:其实不能说他淡出主流的艺术圈,所有独创艺术都是边缘的。现代艺术有过轰轰烈烈的时期,一个团体总是松散的,暂时的,活动完就解散了,如果总是在一个团体中,那不是在搞艺术,而是在搞运动。艺术家需要作为一个个人而存在。
记者:您最欣赏他哪一系列的作品?
喻慧:每个阶段的作品我都很喜欢。我对他早期那些“黑山水”系列印象很深刻。在那批作品里面,他用了版画式的焦墨,没有中间层次,山上不长树,不流水、不盖屋,画面有一种叛逆的气息,是他个性的强烈符号。“师徒对话”是时空幻觉的尝试,“公路”系列流露些许爱意,“青花瓷”系列是往现在“园林”系列过渡的技法实验,他在感觉的极端行走,从极端强烈到极端阴柔,尖锐和细腻并存,在画画上他不甘平庸。
记者:您本人对沈勤的作品是怎么评价呢?
喻慧:沈勤的手太聪明,他的兴趣能立刻在画面上反映,并且有艺术感。对于一些画家来说,从感觉到一张作品的成型可能需要一个更长的过程,但沈勤可以很快很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同样也是因为他的手太灵敏,导致他的风格不是渐变,而是突变,像黑山水、《师徒对话》、公路、青花瓷、园林等等,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他善变的手和善变的心一样,循着画画的快感出轨。随着年岁的递增,内心的尖锐冲突褪变成自虐般的渲染,象早年师徒对话中所向往的修炼,渐渐变得柔软平衡,他在中国画的元素里褪火,尽管那些突兀的、黑色的硬朗线条泄漏了他的本能,但那宁静的太平清境,是他心灵的风景。艺术收藏,收藏的是艺术家的灵魂。
2001年11月11日凌晨于景德镇 喻慧
《收藏·拍卖》记者采访
【编辑:王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