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准的裤带
作为1980年代末第一批移居海外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之一,文化身份的问题一直是其生活与创作的关注核心。杨诘苍从未完全依赖于他的中国背景。相反,对于在包括自己的多国家庭、全球城市生活和洲际旅行在内的全新生活环境中遇到的各种文化影响他采取了完全开放的态度。杨诘苍使用粤语,却并非简单的家乡观念使然。他像那些有道行的人一样,个体是重大的改变和深刻的变革的伊始,正如他的笔下的波伊斯一如既往:我们是改变。
让从他的生活轨迹中可以看到:欧亚细亚是他们家庭生活的现实:他祖籍广东佛山,成年后移居德国,但常年住在巴黎和海德堡;夫人是德国人(精通德、法、英、中文),他自己则对外语(包括普通话)的掌握一直停留在一般交流的水平上;他们的孩子们是欧亚人;生活方式是游移和开放式的;他很早就在书法和绘画之间开始了密集而充分的训练(这两者后来成为他创作的主要手段),他是那种最为多样化的艺术家,从水墨画、书法、素描、摄影、装置、行为、声音、音乐、多媒体到直截了当的日常行动,涉及一系列的课题:从审美到历史,从精神到政治;他同时又是传统的承继者和改革家。正如侯瀚如对他的评价:杨诘苍可能是他这一代中最难以预测,最为多样的艺术家。
杨诘苍在采访中谈到对其艺术进程影响时说道:“刚来巴黎对我影响最大的有两个老人,两个东方的老人:一个老人是赵无极先生。九零年我的画廊为我做了第二次个展在巴黎三月沙龙。赵先生也来了,当时我问他这个画廊怎么样,他说,你是一步踏入如来地了。他告诉我,有两件事你应该注意:第一,学好法语;第二,不要跟中国人来往。我非常吃惊,他是中国人却警告我不要跟中国人在一起。赵无极有名就是靠这两个东西:学好法语,不要跟中国人在一起,融入法国。我为什么不能用相反的道路来做,第一,不学好法语;第二,跟中国人在一起。让我开了窍,我一直这样:住在巴黎,不融入法国。我要融入世界。
另外的一个是白南准,当时我在蓬皮杜展场的位置,旁边就是白南准,他说很高兴,现在中国人终于来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份量,后来才有感觉,以前真的没有什么中国的艺术家参加过西方很重要的当代艺术展览。以后白南准让我更感动,他的学生Sora Kim 和 Houng Sok 告诉我,前些年,克林顿当总统的时候接见一些文化名人。白南准是其中一个。他瘫痪多年,坐着轮椅接受总统接见。当克林顿走过来跟他握手的时候,白南准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裤子滑落了下去,没有结裤带,而且居然还没有穿内裤!太酷,那么有智慧,七十多岁老人、瘫痪残废了多年,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站起来脱裤子,Fuck。”
卖不出去才是成功之道
据杨诘苍介绍,其藏家大部分是欧美的,瑞士也很多,但中国很少。他觉得中国现在严格来说没有一个专业的收藏家,全部都是贪小便宜。他遇过一些国内藏家,请他到家里吃饭,跟他称兄道弟,接着便让他减价一半来收购作品。“他差不多是想要我送给他的,我说有没有搞错,我怎么活啊。我不看好那种砍价的,会把市场搞坏,我觉得那些不是藏家来的,是贼来的。”相比之下,国外的藏家则是规矩许多。“那些大藏家,人家看中了你的画,到你家作过客,但最后还是到画廊买的,人家是讲信誉的,那些才是这正的藏家,我喜欢卖给那些人。”杨诘苍笑言。
信用,这个词在杨诘苍的口中出现频率非常高。“别人信我,这就是信用来的,因为我不看钱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所以如果那些画廊不高级,不好,真的做不了事的。到关键时候,告诉你这个没有那个没有,人全部都不露面,所以千万不要跟差的人做,宁可不做。” 就也是他在法国的画廊教育他的:“有一次我问他(法国的画廊主),你一辈子做画廊,做得这么成功,你觉得最有成功感的是什么?他说是卖不出去。这很有哲学的。如果选对了,卖不出也没所谓。”因此他现在手上握住了属于自己的最好的作品。他常常跟其他艺术家说:吃饭的钱好赚,但是好的作品很难再找回来。只是在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中,有谁会听到呢?
“艺术家要小心点,如果那些画廊不是真心实意的话,留点时间回家看看书,谈谈恋爱更好了。做好自己肯定是没错的,其实中国现在全部都是机会,基本上很少人走专业的,其实走对了专业,现在做什么都是机会。这里这么大的市场没专家,如果你是,五年就是你的世界了,不要急功近利。有的人以为‘赚了再说’,这样赚,没了信用,人家不会相信你的,没有后路。”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大陆做个展。杨诘苍说,他在等,等一个时机,或者准确来说,是在找一个适合的理论环境。“我觉得中国的艺术已经是成熟了。你看西方是一样的,80%是行货,和中国差不多。艺术家永远是有的,就是理论方面要一定要跟上,这样他会看得更通透,更有方向性。”那为什么中国现在这么少做理论的人?“主要是穷,他们(中国的批评家们)怕穷,他们一直都穷,因为做理论做思想一定要穷的,我在欧洲见到很多,就像我妻子这么厉害的哲学家,一样是没有收入的做,做批评一定要承受这个东西的。如果你是为了钱去生活,是没有思想的。中国主要是中国人穷的时间太长了,这个很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