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生活的点滴
杨诘苍太太杨天娜曾经说过一个例子:在海德堡大学的一次博士学位授予典礼上,海德堡大学的校长说了一段话:“曼海姆大学(德国的一所理工大学)的校长说,你们的学生学的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德语中也有这样一句俗语:教育孩子是没有用的,因为他肯定会继承我们的缺点。 这句话也表明了杨诘苍夫妇对教育的态度:
杨诘苍在1982年本科毕业后,曾在广州美院担任过数年教职。但是自那之后,杨诘苍甚少进行教学了。杨诘苍说,在他刚做教师的前两年,按照高教部的教育大纲去教学生。但最后他发现,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他再这样,会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傻子。而且他跟学生交流的时候也发现,学生希望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首先学生不希望有示范作用,也即是习惯了一定要这样画;其次学生希望在技术以外接收其他更多可能性,所以他尝试不用教学大纲,结果学生反映很好,但学院觉得他太出格,开始限制他,甚至他带课还没带完已经被换下来,更让他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而且他发现这样做是一种独立意识,是自己独立思考,而且没走错。所以选择了出国。“1987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在美术学院打羽毛球,打输了,我坐在那等下一轮,我看着对面新盖的一排教授楼,我忽然间非常害怕。如果我还是这样乖乖地下去,很重要,‘乖乖地’,以后我就是教授了。我当时做讲师,每月工资是92块人民币,一日三餐吃学校饭堂,不敢吃超出五毛钱的菜,省钱买纸墨,应该结束了。”
当年陪着杨诘苍踏上赴德旅程的只有25斤墨汁及一扎毛笔。“88年我到了德国。当时我在海德堡的一处地下室底下两层的一个防空洞找到一个工作室,没有暖气,太冷了,零下二十度,可怜的广东佬,我就是从那里开始的。那时我和岳父在一天晚上正下棋时,老头忽然蹦出一句话:‘男人要学会孤独’。这一‘棒喝’真灵,他看见我总想逃跑,想溜。”因此这25斤墨汁和毛笔成为了他孤独时的稻草。他拼命地画,终于在第二年在法国举办展览时,作品当场被主办方买走,从此让他在欧洲的发展打开了一道门。这样的震撼教育在不会出现在课堂上,而是真切地存在生活中。
杨诘苍再举了一个例子,他太太生孩子,在出生前的一个星期,他需要去训练怎么去帮助老婆生产。在这个过程会让先生发现生孩子是很辛苦的。通过这样,家庭会相对比较稳定。这是一种教育,一种生活哲学。而在德国接生的建筑本身也是一种教育,产房对着一座大山,平时是青绿的,他儿子出生的时候刚好大雪纷飞,看上去很舒服。顿时让他觉得这个国家把最好的地方给了儿童医院,这是一种心理教育。教育不单是在课堂出现,任何一个细节都是教育。因此尽管德国从来不提爱国主义的,但德国人却是十分爱国的。因此也让他明白教育其实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社会生活方式,是一种哲学。
伊特林根镇小河旁的“流水曲觞”
杨诘苍在选择身份时,更愿称自己是一个文人。杨诘苍与杨天娜在德国拥有一个磨坊,这个地方在杨诘苍的心目里,像王羲之的 《兰亭序》 那样,伟大的作品正是产生于艺术家曲水流觞的聚集中—这种聚会就是最初的行为艺术。在德国,艺术和传统并不是主题公园式的虚构,它也是当代生活的一部分。
磨坊里四十号坐落在德国南方临近海德堡的伊特林根镇上,是一座和住宅一体的老磨坊,每一间房子都有不同的年纪,是几百年来不断增改的建筑:它的外表是1710 年改建的;里面底层是公元900年的结构;二层,三层和顶层基本上都是17和18世纪的建筑物。它全是木石结构,带有德国南方建筑的特点:正面是黄沙石大墙,门口镶嵌着磨坊符号的雕刻,有的房间甚至还有二战时期的遗留物。房子的外表和内部生活和工作空间均属于德国文物。
伊特林根镇关于磨坊的最早记录是在公元829年,一位名叫汉斯的孤儿,由于忍受不了在军队里当仆人的生活,被伊特林根一位同情他的磨坊主藏了起来,从此留在这里学习磨面的工作,并在这里安家;后来,汉斯的儿女都拥有了自己的磨坊,汉斯和老伴最后选择了一个离教堂最近的磨坊住了下来。
老磨坊的价格在德国来说并不算贵,但保护和修理的投入特别大,在德国,有非常具体而严格的法律规定房主应该如何保护和修理这种老建筑。当然房主也有权利跟政府讨价还价,争取政府的赞助。后来杨家得到了支持,修房费用的20% 由政府出,相当于免了税。在修房的过程中,文物局要求要用传统手工和材料,譬如木石材料,灰沙和泥草,甚至麦秆,谷壳……就是不允许使用水泥钢筋等现代元素。 这样既保留了磨坊的固有美感,又使得建筑材料的市场非常丰富,保留了德国传统的工艺制作和生活方式。
磨坊里四十号的整理工作一直在进行,杨天娜强调:“我们不是在修理它或者改造它,只是在让它尽可能按照原貌保存。”换了主人的老磨坊和它的整理工作马上成为小镇的“大事件”,从邻居到市长,都很关心,这栋几百年的老房子虽然是私人财产,但它也是伊特林根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
虽然杨诘苍和杨天娜在巴黎已经拥有宽敞的住宅和工作室,但不管是他们一家还是在德国的亲友们,都更愿意把这座老磨坊当成家和大家庭聚会的地方。作为国际上著名的当代艺术家和评论家,主人夫妇还把它当做艺术家朋友们工作和聚会的“国际会馆” ,他们称这里是“基地” 。中国古代文人的文化传统,在彼邦伊特林根镇小河旁复活了。
【编辑:王厚发】